厉落。
厉落提着一个便携塑料鱼缸,正用两只黑黢黢的眼睛怯生生地盯着他看。
她的鱼缸很小巧,盖子上面有通风口和提手,缸里趴着一条乌黑的六角蝾螈。
云开看到那条六角蝾螈的时候,倏地一愣,浅淡的眸子寂寂地收了回来。
厉落把鱼缸放到一张空着的解剖台上。
季凛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撩闲:“你又拿这条壁虎来干什么?”
“这叫六角蝾螈,没见识。”
厉落瞪了季凛一眼,又推了他一把:
“你!过去,把王雨萱的脸挡住,我要看看尸体!”
“哎呀?”季凛劈手就给了她脑瓜一下:“你跟谁没大没小呢!嗯?”
厉落捂着脑袋上蹿下跳地躲,口中振振有词:“我害怕死人的脸嘛!你就帮我挡一下嘛!”
“你想看尸体就去看,让我挡脸干什么?”
“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也想帮你嘛!万一能有点用呢?还剩五天了,我看你破不了案你怎么跟老张交待!”
“就你那脑子还想破案?”
季凛狂戳她脑门,嫌弃得连五官都挤到一起去了:“你高中那数学题都谁帮你解的?是我!就你脑子里那两块儿琥珀桃仁儿,一动都掉渣!还帮我!办公室的茶你沏完了吗?地都扫了吗?”
厉落梗着脖子嚷嚷:“我进警队不是为了干保洁的!我要查案!”
“还查案,吃鱼都不敢看鱼头的胆儿。”
“看就看!”厉落挺起胸膛,硬着头皮走向尸体,王雨萱那张七窍生蛆的脸猝不及防地落在了她的视线里。
“哎呀!”
厉落瞳孔皱缩,血液逆流,吓得捂住了眼睛!
就在下一秒,一张白布飘然落下,苫在了尸体的脸上。
厉落一转头,撞上了云开深邃的眼里。
季凛坏坏一笑:“行啊小云,知道心疼媳妇了?”
云开转身走回原来的位置,把清冷的目光躲回显微镜:
“别乱讲。”
……
厉落显然受了刺激,下定决心还是不往尸体跟前凑了,她抓起六角蝾螈的鱼缸,面带僵硬的微笑,有点尴尬:
“季队,小的突然想起来办公室的打印机落灰了,小的这就回去擦!茶水会给您沏好的,您跟云法医慢慢聊哈!告辞!”
说完,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
反正局里有大神呢,她就别冒充骨干了!还是回去扫地吧!
屋子里一下子又恢复了清净,云开主动开口,问:“局里新来个心理学的博士,你带她去看看。”
季凛收起玩笑,表情里多了几分担忧:“厉风过世以后,她走哪儿都带着那条壁虎……”
“是六角蝾螈。”云开道。
“反正就那破玩意!她非说是她哥。那小东西她养了好几年,原来是粉色的,挺可爱的,在水里游来游去,还有六条珊瑚一样的腮,但你说也怪了,自打厉风没了,它突然变黑了,鳃全没了,有点吓人。”季凛打了个激灵。
云开:“蝾螈变黑、鳃退化,属于变态现象,与蝌蚪变青蛙同理。”
季凛:“厉落受到的刺激应该比我们每一个人都严重,厉风的尸体被烧焦,又被扔进了水里泡了那么多天。捞上来的时候连我看见都做了好几天噩梦。那时候蝾螈突然变黑,一定让她产生了联想。”
云开:“蝾螈的变态时间是在厉风去世之后,可能厉落给它换水不及时,甚至忘记换水,导致水质不清,水位下降,所以蝾螈被迫完成了两栖动物的变态。”
季凛摇摇头:“畏惧让人迷信,思念同样也会。她睹物思人,托物追思,我们非要给她科普,反而显得比那条冷血动物还要冷血。”
云开不言语,低下头,把手里的镊子慢慢放下,像是突然失去了力气。
“唉!”季凛满脸愁云:“那玩意要真是厉风就好了!有厉风在,破案我就不发愁了。”
厉落回到办公室,把鱼缸放下,沙皮狗一样趴到桌子上,六角蝾螈那两只芝麻大的小眼睛盯着她看。
“六六,你说,我连尸体都不敢看,还怎么做警.察?”
六六扭动着长长的黑尾巴,一口吞下一条红虫。
“厉落落……厉落落……”
冥冥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唤她。
厉落猛然坐直身子,四下张望,办公室里一个人都没有。
“啵~”
六六在鱼缸里甩了一下尾巴,激起一簇水花。
那个声音又响起了:“厉落落,好好用功!”
那是她学生时代不好好写作业时,她哥厉风对她说过无数次的一句话。
厉落一下子不知所措,确信自己是幻听了,这个声音出自她的大脑,又仿佛脱离了她的掌握。
没错,她是得用功,既然当了警.察就要好好研究案子,成不了她哥那样,最起码也别太丢人。
想到这里,厉落又重新把桌上的证物一一摆开,继续研究王雨萱的案情。
脑海中厉风的声音又冒了出来:厉落落,衣服!衣服!
声音是从脑子里崩出来的,突然在办公室门口的方向,厉落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