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那汉王是不是来过?”
“他每逢此时都来。”小二回道,“而且还要离舞台最近的位子,为此还不惜与驸马都尉长孙冲翻脸成仇闹过一回。结果双双被轰了出去。”
“呵……”秦慕白漠然的笑了一笑,“没事了,你去忙吧!”
“是……”小二退了下去。
秦慕白走进房中,其实房内的装簧还是此前天下第一酒时的样子,几乎丝毫未变。普通泛黄的板壁与陈旧的坐榻,自己当初怀抱妖儿教她手把手弹琵琶的位子也还在,依稀还能想像当初的坐次与情景。
“媚娘还真是有心……”秦慕白不禁微然一笑,笑得温柔。脑海里就浮现出武媚娘那张让他魂牵梦萦的生香玉面。
“一年未见,不知道她现在可好?”
秦慕白方才坐下,就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便是那个双眸失了神采却依旧能够步履轻盈的妖儿。
“三哥!”妖儿进门,声音里透着惊喜,“你今天怎么来啦!”
在秦仙阁的客人面前,身为三仙子之一并受武媚娘委托执掌大权的“妖儿”,便是不沾一丝烟火气息的离尘仙子姿态。可是面对秦慕白,她永远谦卑而恭训。
就如同佛前蛛网下,一直抬头仰望的那颗草。
妖儿独自一人前来,左手拿着茶壶右手拎着一个小食盒,反身用脚勾上了门,径直朝秦慕白走来。
秦慕白一直很纳闷,她的眼睛根本看不见,为何总能第一时间辩出方位来?
“妖儿,你很高兴?”秦慕白笑道。
“那当然。三哥难得来一次嘛!”妖儿笑语回道,一边给他倒茶,摆出了几品时鲜的水果与精美的小点心,“三哥用过晚饭了吗,要不要来点酒菜?”
“不用了,我很饱。”秦慕白眯着眼睛微笑,“我只是来接你一起回家的。”
妖儿手中一滞,茶水差点溢出杯来。
“怎么了,很意外?”
妖儿咬了一下嘴唇,微然一笑:“有点。三哥想听曲子吗?”
“你最近可有新曲子?”秦慕白拿起茶浅酌了一口,问道。
“有呀!正好想让三哥指点一下。”说罢妖儿就起了身,取来挂在墙上的一面琵琶,说道,“三哥,这是那一天我们初次见面时你教我弹曲时用过的琵琶。”
秦慕白微笑道:“有什么新曲子,弹来我听听。”
“好。这首曲子,是我自创的,肯定……不是太好,三哥莫要取笑。”妖儿抱着琵琶在秦慕白面前坐下,素手抚着弦面,如同爱抚情人一般的痴迷,轻声道,“曲名《兰州鸿》。是我花了一年的时间自己谱的曲子……”
“兰州鸿?”秦慕白不禁一笑,“好曲名。”
妖儿的脸竟有些红了,手指惊栗的轻微一抖,不小心勾出一记突兀的音符。
“心境不宁,怎么弹得好这样的曲子?”秦慕白微笑道,“妖儿,你心事很重?”
“啊?……没有啊!”妖儿顿时有些惊诧和惶惶,喃喃道,“难道三哥还没听就能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曲子吗?”
“我也只是冒眛的猜上一猜。”秦慕白说道,“鸿,是鸿雁传书的鸿么?兰州?就更不必解释了。你这该是一曲寄托对远征将士思念的曲子吧?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家人出征在外,妻儿家小倚门而盼牵肠挂肚,莫不就是这样的情怀?”
“三哥好聪明……”妖儿有些羞怯低下头,喃喃道,“看来这曲子我也不必弹了。怎么样,也无法超越三哥的意境。”
“弹。”秦慕白微然一笑,“属于自己的曲子,抒发真情实感,就是最好的曲子。”
“嗯……”妖儿应了一声,深呼吸平静心情,悠然的弹奏起来。
秦慕白担着茶,静心倾听。
平心而论,这首《兰州鸿》光从乐章曲调上客观的评价,的确是无法超越《春江花月夜》与《霸王卸甲》这一柔一刚的两首曲子。兰州鸿,前期开篇有武曲之风,慷慨激昂大气磅礴,该是刻画军队出征时的盛大景象;中篇则是过渡,铿锵与柔和并存,大有刚柔并济铁骨柔肠之意。
这不禁让秦慕白想起了当初刚刚离开长安去到兰州时,怀念长安思念家人的情景。初抵兰州的宴会上,许多人喝醉了,夜空中响起悠然苍远的笛声,许多将士潸然泪下……这副场景,历历在目。
秦慕白举在嘴前的茶杯,停住了。完全陷入了曲风之中。
收篇,则是典型的凄怨相思之曲,显然是在描绘倚门而盼的家人,在对征战在外的将士们的牵肠挂肚。
缠绵悱恻,意境深远,情深,意浓。
秦慕白不禁将眼神投到了妖儿的脸上。柔和烛光之下,她只算清丽的面庞与失神的双眸,永远无法将她与倾城倾国联系起来。可是,她素雅之下包藏的那份火热又真挚的情意,却让她明艳动人。
世上若真有“知音”一说,秦慕白可以毫不犹豫的肯定,他就是妖儿的知音。至少这一刻,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