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衍目中阴晴不定。
脑袋里装着一面裂成无数碎片的镜子,无数残暴而血腥的画面在镜子里来回播放,他看到幼年的自己,被大几岁的堂兄掐住脖子凶恶地摁进水池。
腥臭水液瞬间灌进鼻腔,淹没脆弱的喉管,呛到可怜兮兮的胃里,勾起肚子久日饥饿后麻木的阵痛。
虞辞觉得他看她的眼神,像是要把她的手腕烧出窟窿,再倒出里面浸透薄情的血,看看是不是冷的。
否则她怎么能,这么养不熟。
“容衍,”虞辞自认智商不够,成熟没有,薄情至极,“我没有让你插手进来。”
她觉得容衍贸然动手,若被温策察觉他在抓自家儿子把柄,等待他的便是被孤立,被排挤的命运。
再惨一点,军工部跟文冶部联手把他赶出云京都有可能。
“这不像你,”她缓缓朝他贴近,另一只自由活动地右手抚摸到他后颈,仿佛顺小动物毛般安抚:“为什么?”
容衍动作一顿,转眼更加强势地将她推倒在方向盘上,喇叭骤然被按响发出尖锐急促的警告声。
他扣住她下巴,手滑动到肩膀那条细弱的裙子吊带,骨节曲起,用指背摩擦白嫩肌肤。
勾开细带,松松垮垮吊在胳膊上,温热指腹故意擦着边缘,落到身前仿佛盛着汪涟涟清水的锁骨前。
他凝滞不动。
车里没开空调,虞辞体温偏凉,此刻却感觉有股热气从锁骨窜到脖颈,在肆意搅弄她被芯片操控一半的大脑,唤醒作为人的那部分情感。
“...容衍。”很轻的两个字。
她该庆幸吗。
他终于剥离对她小孩子的印象,把她当成同等心智和年龄的大人来相处,结果却在无意间,冒出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
以至于,做出自己计划外的举动。
“我需要点时间来思考。”容衍似乎被她接二连三的询问唤回迷失的理智,轻轻吸口气凑到虞辞面前。
他双眸紧闭,眼窝很深,弧度好看的下颌猝不及防搭到虞辞肩膀,稍稍下移几分,埋在那里深嗅着她身上好闻的味道。
虞辞清晰的感觉到锁骨上有个硬硬的东西在慢速滚动,若有似无的触碰,每一次都好似在向她卖乖讨巧。
她给不少男性动过手术。
怔愣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他的喉结在蹭。
手指插进男人手感略硬的头发里,虞辞慢条斯理揉着:“所以,如果你找的那个人没有按照计划行动,你的planb是什么?”
容衍语气温吞,掺杂尚未缓过神的沙哑:“绑了。”
虞辞蓦地笑了。
这人够野蛮。
她照着得到的答案理清楚过程——张晋业其实是容衍特意安排进拍卖会的,目的就是借助他的仇富心理挑起矛盾。
迟到也是故意,在台上装样子更是。
他还做了两手准备,如果张晋业没有任何动作,他就会直接绑架温策来达成想要的结局。
虞辞没说他做得不好,毕竟无论哪种,他都是为了帮忙。
只是他就这样把自己牵扯进来,到时候被发现要追究,难收场而已。
“六哥,”她轻笑道:“谢谢你呀。”
拍卖会上的闹剧最后还是有不少人知道,而带着张晋业参加拍卖会的亲戚也受到牵连,工作上连连受挫,他不堪其扰,着手准备搬回老家。
而罪魁祸首张晋业以猥/亵/未遂的罪名,判决四年有期徒刑。
才刚迁到云京的公司也被法院充公。
虞辞听到这些没什么反应,她甚至不认为是容衍动的手。
那天晚上他跟温策聊得很清楚,张晋业那人伤她,容衍肯定要帮她解气,但也仅仅针对张晋业一人,其他懒得插手。
排挤亲戚的是其他企业,主张给张晋业判重刑的是温策。
她才在云京露面,就引来多方注意。
往后估计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笃笃——
正想着,病房门忽然被敲响。
把手转动,面容素婉的柳千兰推开门,见到她醒着,脸上顿时扬起长辈似亲和的笑:“我以为你休息了。”
“没有,”虞辞放下手机看向她,圆眸弯弯:“在等兰姐姐你呢。”
住院这几天柳千兰有空就来医院探望她,有时候跟她聊自己的生活,有时候则静静坐着陪她看电视剧。
两人在对影视作品的口味选择上极其相似,都爱看喜剧。
今天正好把昨晚看到一半的那部电影看完。
柳千兰带了水果跟寿司,她拆开酱油包跟芥末混合,担心女生不能吃辣,重新用干净碟子倒多一包酱油,“医生有说多久能出院?”
虞辞拿起个圆润饱满的桃子,抽开刀套,边削皮边回答:“最快明天,最迟后天,也差不多了。”
后背那点伤于她而言跟挠痒痒无异,蹲医院这么久,单纯做做样子给外人看,好拉高柳千兰好感度,降低温策的疑心。
“好,”柳千兰将病床旁边的小桌子拉高推到她身前,把寿司放上去,“你尝尝,诀翊很喜欢这家店的寿司,我试过,确实挺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