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樘就和郑蘋萍对视着,对进了她的眼睛里去,一直看到了她的眼底,但是看到的终究却是只能让自己绝望。他读得懂她的眼睛在跟自己说:“祝承佑!你知道的!你知道我敢不敢的!你也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朱佑樘的眼泪忍不住地就下来了:“郑—蘋—萍!你好狠心!你的心是石头做的!是冰砌的!你怎么可以这样子对我?你忘了吗?我们明明曾经可以为了对方挡刀枪,我们明明曾经可以相互交托生死!可……是……现在,你却要用刀剑来对着我?你竟然能这样子来对我……”
其实看着郑蘋萍脖子上留下来的血,朱佑樘真的情愿郑蘋萍拿着剑来伤的人,是自己!因为就算她真的拿剑刺伤了自己,自己也不能真的去恨她,去怪她。甚至还能编出许多自欺欺人的借口来为她开脱。但是她现在却选择伤了她自己,这样做却只会让朱佑樘来怪罪他自己!
果然!她真的很了解他。所以她才知道要怎样伤他,才会让他最痛!
朱佑樘从袖兜里缓缓地拿出了腰牌,轻轻地丢到地上:“你要的!拿去吧!我刚才做错了。我跟你道歉!我没控制好我自己。我太冲动了。对不起!只是郑蘋萍!你怎么……你怎么可以这样子对我?!”
郑蘋萍俯身拾起腰牌,什么话也没有说,丢下了剑,转身就要走。开门的时候却被何鼎和牟斌领着一众锦衣卫拦住了:“长公主……”
朱佑樘像被人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似的,一下子就跌坐到了身后的台阶上,他知道把腰牌给了她,就相当于她走了。
朱佑樘神色木然地对外面的众人大吼:“让她走!”
外面的人墙立马让开了一条道。
郑蘋萍迈过门槛,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我记得我们曾经相互交托过生死!我也记得我们曾经的相互倚靠!我也记得我们曾经一无所有,只有彼此!这些我都记得!但是那是我跟祝承佑的事情,那个在农舍里的落魄的生意人祝承佑的事情!而你——是皇帝!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是走到哪里都千万人簇拥,千万人追捧的天子!是这大明王朝的主人!你是王!那么你就做你一个王者该做的事情吧!
况且,你我终究是两个世界里的人!你一心只想着要把我留下,但是你知道什么是‘一夫一妻制’吗?你知道什么是‘重婚罪’吗?所以,还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吧!至于祝承佑和郑平,你就都忘了吧!你救过我也好,我救过你也罢!你就都忘了吧!我们……也算是两清了吧!
“两……清?哈哈哈哈哈!”朱佑樘大声地笑了出来,眼泪却悄悄地从脸颊两旁滑落:“好一个‘两清‘!就算是由始至终都是我一个人的一厢情愿!郑蘋萍!你杀人还不够,连心都要诛吗?”
郑蘋萍没有再回应他,回过头,毅然决然地走了。
朱佑樘就一直木然地呆坐在台阶上,何鼎过来宽慰他:“皇上,您还是看开一些吧!这有些人呢,原本就注定了是要分离的。我们人的这一生啊,不就是在不停地断舍离嘛!有的人离开了,还能再回来。有的人一旦离开,就一辈子也都见不着了。可是自古天下就没有不散的筵席!难过归难过,但是皇上!您还是要保重身体的啊!毕竟您的身体可是国本呐!不是您一个人的事儿啊……”
朱佑樘依旧一动不动地木然坐着,这样子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牟斌来到他身边,小声地对他说:“皇上!蘋萍长公主走了。什么都没带,就只骑着她的那匹小红马走了。此刻已经出了城门。”
朱佑樘才恍然如梦初醒,他慌忙爬起身来,就往城墙上跑去。等他爬上城墙的时候,却已经只看到郑蘋萍骑着那匹枣红的小马发足狂奔,疾驰而去渐渐消失了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