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都是在泥堆里长大的,长到这个岁数,头一次被一个小孩说的哑口无言。
他说的有道理吗?平心而论,他说的有道理,可即便再有道理,也无法抚平这些年他们受的伤痛和委屈。
一路走到尽头,才有人告诉他们,这些年的一切都是错误,他们坚持的、信赖的都是虚妄。
凭什么呢?凭什么有些人一生下来便什么都有,有些人一生下来就注定此生奔波。
他们只觉得讽刺极了,世界这样大,却容不下一个南蛮,到最后,他们要被驱赶,要被排斥,生而为人,各有不同,凭什么要将他们单拎出来?
这个生在福窝里的小子,义正言辞,满口的大道理,无一不是在讽刺他们这些年所有的信仰,坚持,他虽没笑,可他话语里的笑声,已经冲破了云霄直入人耳。
论说道理,嘴皮子的功夫,他们说不过一个小孩,可那又如何?
“呵,是我们知错犯错,如今也早已没了回头路,可那又如何?便是要下去见阎王,我们也不甘心就这么孤零零的下去,总得找个人陪陪我们,你们这些人,天生的富贵命,若是不遇上我,你这辈子怕是都不知道吃苦是什么滋味,身为宁威将军的长子,安宁王府的长孙,有你陪我们一道下地狱也足够了。”
嘉成脸色变了:“你将我绑过来,留我到现在,不只是想要我的命吧?”
那人呵呵一笑,看着这小子俊俏的面庞,眼里充满了恶意,说道:“虽不曾见过你的母亲,但传闻中说,你的母亲国色天姿,也听说早先的时候,她不过是国公府的一个丫鬟,给人端茶递水,卑微到尘土里,如我一般的人,那个时候,你娘的身份便是配我,都是瞧不上的。”
嘉成咬紧了牙,目光瞬间冷了下来:“我劝你慎言,休得羞辱我的母亲!”
“哈哈哈,这算哪门子的羞辱?我说的不过是事实罢了,你不愿听那也都是事实,她曾经在国公府那是下人,最卑贱之人,如今,她便是端的名门大家的风范,却依旧掩盖不了那卑微如泥的过去,你果然是她的好儿子,听到这儿就忍不住了?那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怕是要将你吓死,到那时,说不准你恨不能要亲手了结了你那不守妇道的母亲呢!”
“你休得胡言!你将我绑来,是我自己不够谨慎,我认打认骂,但不代表你可以在这里毫无顾忌的羞辱我的母亲,她是什么人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污蔑的!”
难得见这小孩儿着急,总算不是一副死人面孔,端着大家做派,一本正经的教训他们的模样了。
那大哥冷哼了一声,说道:“如今,你那母亲成了贵女,过去的事情便要想办法掩埋,你便是不信我说的话,不妨去打听打听,就问问你身边这个年纪最大的下人,这小的不知道,但大的一定清楚,我说的是否确有其事。”嘉成眼睛都没闪一下,他恨恨的瞪着那男人,丝毫没有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字,自己的母亲是什么人,一个外人又怎会比他更清楚?
“你信不信,一会儿来救你的,不是你姜家的人,而是一个和你母亲有旧的男人。”
“大哥,你这么说,他怕是听都听不懂,倒不如直接告诉他,他母亲先前有多么浪荡,在国公府的时候,勾引国公府的少爷,后跟那小姐陪嫁,又爬上了当时姑爷的床,这才有了他,哦,对了,不止是他,他不是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吗?你娘就是这样把你们怀上的,背着自己的主子和姑爷偷情,这才有了你们,要我说来,你们这身份也见不得光啊,大家大族不是最忌讳这个,何时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也能享有长子长孙的荣耀了?”
嘉成被捆在背后的手握紧了拳头,他突然就冷静下来了,冷静的异常。
“你们现下若是想过嘴瘾,也再三思量着,除非你们有十拿九稳的把握,这一次,你们能得偿所愿,否则,就凭你们刚刚说的那些话,都足以让你们受千刀万剐之刑。”
话音刚落,那说了极其难听的话的小弟直接上来踹了他一脚,那大哥瞪了他一眼,却没有阻止。
“我去你娘舅大爷的!一个毛头小子,死到临头了,不赶紧给爷爷我磕头认错,还在这里大言不惭?你现在小命都捏在我手上了,还在这里装什么装?怎么,说你是私生子你害怕了?告诉你,你娘本就见不得光,你也如是,我们哥儿几个今儿是做了好事,送你这见不得光的人一起下地狱,将来也会少许多是非,你应当感谢我们才是。”
被踹了一脚,嘉成脸都白了,硬是忍着一声都没吭,他也不再去看眼前的这几个人,爹爹说过,在遇到强敌的时候,硬扛并不是明智之举,无论何时,保住自己的性命才会有翻身的可能,若一上来就将自己的路全部堵死了,没有丝毫的余地,这样又怎么可能会有转机呢?
他们这般笃定表叔一定会来救自己,那他们定然是放出消息去了的,如今,自己只要保护好这条命,尽力拖延时间,不论如何他都不能死在这些人手里。
尽管这些人说话实在难听,着实可恶,却也不能中了他们的计。
还没到最后一刻,什么都不能盖棺定论,他们想过嘴瘾,就让他们说去好了,他会一字一句的记下。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