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的关系,已经无法修复到从前的状态,如今还能维持表面的平和就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可即便是这样,还是要小心翼翼的去维护那仅剩的亲情,任何一点小事都怕马虎,都怕不得体,都怕到最后伤人害己。
阿舍里虽怨怪他们,可又何尝不知,他们的惧正是因为自己惧罢了。
若此刻他们回来带来的是好消息,已经将那人平安的送走,只怕自己真要思前想后,左右难安了。
对儿子他是亏欠,亏欠了一个好孩子,让他生长在这样的家里,对女儿他是悔恨,悔恨从小没有教好她做人的根本,以至于她到现在盲目自大,固步自封。
沉默了片刻,他摆了摆手,其余人都退了出去,青石立在一边等结果。
阿舍里看向他,声色难掩倦怠之意:“你我都是做父亲的人,我知道你对你儿子有多看重,这些年为着他的身体,你几乎从不将他带到人前,同样作为父亲,我想请教你,你和你儿子可以互相赌气,可有像我们这样?”
一句请教,道不尽的心酸,青石深吸了口气,微顿一息,说:“小松小的时候,身体越难受,脾气就越古怪,他本是个很听话的孩子,可一难受起来,再乖的孩子也会忍不住闹脾气,他娘对他用尽心血,好生的哄着,安慰着……”
作为他和阿兰的孩子,对于这个儿子,夫妻二人小心翼翼的护着,宁愿说他是生病,都不要他走到人前去。
不要他走到外面,去掺和到南蛮的是是非非,不要他成为别人的靶子,成为对付自家人最有力的武器,哪怕是将孩子拘起来,在一方小院中,让他如同井底青蛙,仰望天井,向往却又无法逃离这深渊巨口的……
再乖巧的孩子,憋闷的久了,也会觉得委屈,他向往院墙之外的欢声,听着不同年龄段孩子们在一起打闹的声音,他很想出去看看,他们在玩什么?在聊什么?今夜回去又要吃什么?
可是他不能出去,在他从小到大这一小段人生中,他出去的次数屈指可数,且每一次都是在青石精心的陪护下,才准许他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可事实上,这与在家并无任何区别。
他被父亲和父亲的人死死的盯着,吃一口饼,喝一口汤都好似犯了天大的错误,他手上有钱,却不敢随意的花出去,他有高兴的事情想和新交的朋友聊,却被父亲厉声斥责,说他不够小心,与不知根底的人随意交心。
久而久之,父亲的每一句话,出口便是斥责,开口就是不满,这让小松十分的压抑,也十分的恐惧,他不知道下一次自己又会因为什么事情说了什么话,而令的父亲动怒,他也不知父亲为何要这样小心,小心的快要疯掉。
长此以往,忍不住爆发了,那时他确实在病中,只因他头一夜同父亲赌气,在外吹了半夜的凉风,好不容易被母亲劝回去,当天夜里就发起高烧。青石还记得,稍好一些的小松坐在妻子身边,沉默的由着妻子喂药,而当时的自己正因一桩做不成的事恼火,看着他那模样,只觉自己半生苦心被糟蹋,忍不住斥责了两句。
“你摆着脸给谁看?你母亲照顾着你还出错了?几岁的人了,自己不会吃,不会喝?还要你母亲端起来喂你?”
他依旧不语,沉默又倔强的眼神更让那时诸事不顺的青石恼火,他一把夺过药碗扔向一边。
“他自己吃不来就不喂了,生病难受的是他,不是你,这么大的孩子了,还要你哄着陪笑着才肯喝药,可真是中用!”
阿兰脸色也不好看,她是左边忍忍,右边心疼,伸手来拽自己:“你们父子二人究竟是怎么了?就不能好好说话?你非要凶他做什么?孩子病了,我这个当娘的哄哄他也无错。”
青石心里堵得慌,指着不言不语的小松说:“他不是三岁,不需要你成日抱在怀里说好听的话哄他,把他养到这么大,也该懂事了,成日只想着出去玩,结交外面的朋友,你且问问他,他能不能分得清外面那些人对他是真心还是假意,所交到的朋友是真情还是利用,他能看得清人心?能分得清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
阿兰蹙眉:“他只是个孩子,他想交朋友这也不错,你现在同他说这些,他如何能懂?”
“他不懂,这些年我和你悉心教导的都交给谁了?生在我们这样的家,他就该懂!他早就该懂,他若不懂,将来吃亏受罪的是他!你现在护着他,等以后,但凡出是一点点事,你我都承担不起!”
一句话,让阿兰闭了嘴,而这时,小松的一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所以,我为什么要出生在这样的人家?我是不愁吃喝,不愁穿用,可我没有快乐,你们整日教我提防这个,提防那个,叫我分辨旁人是真心还是假意,可我都快分不清,我自己对待别人究竟是真还是假,我只是因为太孤独了所以我想要朋友,爹您告诉我,这样的目的去交朋友,对这个朋友而言,我是真情,还是利用呢?”
不知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听完他这一番话,早在他说第一句话的时候,青石就已经怒了,等他话音落下,清脆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阿兰德龙惊呼和指责:“你到底要做什么呀?不要将你的情绪宣泄在孩子身上,他还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