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曾经辉煌过的人,不会惧怕从头再来,在加之从一个人的谈吐,也可以看出这个人的性情,眼前的这个王老爷,他虽已经拼尽自己的所有,去给未来创造了一个良好的环境,但他看着不像是一个溺爱孩子的人,他应当不会为了让孩子过得更好一些,就害怕让孩子受一些挫折。
毕竟,在这个世道生存,自己身上若是没有一些真本事,那是很难存活下去的,谁都不想把自己的孩子培养成一个只敢依靠父母,没有勇气自己去拼去搏的软弱之人。
若这些都不是他真正担心的地方,那他又会担心什么呢?无非就是当年的债没有还清楚,这世上,最好还的债便是银钱。
只要自己活着一日,多赚一日的钱,欠别人的总能还完,唯有这人情债,但凡是重情重义点的人,摊上了人情债以后,仿佛搭上一辈子都无法还干净。
王老爷的心结所在便是如此,想要打开心结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因为他不容易就放任不管,让他永永久久的影响着自己的情绪,长久下去,只会让这个人身上的担子越压越重。
其实,到后来欠的已经不是人情债了,而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林准以为,自己有必要将王老爷劝好,这不仅仅是为了让他愿意从中帮助他们成事,更想让他打开心扉,好与过去告别。
哪知,林准毫不保留的将她剖析,他也没有恼怒之意,十分淡然的说:“你既然连这些都想到了,应该知道我的心思,你也该知道,你轻易劝不动我,这么多年都这样过来了,我早已习惯了。”
林准哑然,过了半晌才沉沉的开口:“我知道,这些年您过的不容易,生意做的再大再好,也弥补不了心里的空缺,您的心中,始终是有缺憾的,您开始固步自封,永远不敢往前看,生意是越做越大,可那不过是因为,王家是您和唐公子最后的有关系的凭证了,唐公子虽不姓王,可王家却是他小半生的心血,他对王家的付出,一点也不亚于您这个王家人。”
王老爷沉默下来,又听到他说:“您如今只想到自己和孩子的命是他拿命换来的,您惜命,更惜王家的家产,这一切,您都不算是为自己的子孙后代创建的,您创建的这个“世界”,是为失去的他,和永远停留在过去的自己而创建的。”
“……”
“您觉得,他当初是拿命换回来您和孩子的命,所以您便觉着这一生都是为他而活,替他而活,可您有没有想过,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懦弱的人,更不是一个胆怯的人,即便是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也是迎难而上,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软弱的懦夫,命运对他不公至此,他都不曾放弃自己。”
听到这句话,一直没什么波澜的王老爷,眼里才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微微闭眸,依旧沉默不语。
这十几年如一日,都这样过来了,他又岂会说变就变呢?自己的心早就被上了枷锁,他为自己建造了一个囚笼。
话到此处,见他还是没有什么反应,林准的心就有些凉了,他知道,劝说一个人不容易,这也不是他的强项,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谈判官,可话至此处,情真意切,将心比心,他也没有半分夸张的成分。
可是,即便是如此,他也依旧劝说不动,或许,此次前来,所有的努力都是打了水漂了,他不愿意,自己总不能逼迫着他相助吧。
到最后,林准也不愿再逼他做决定了,只好说:“今天是晚辈多掏扰了,晚辈说的话,只希望王老爷您能斟酌再斟酌,即便到最后你还是不愿,晚辈心里也是没有怨言的。”
说完,他看了王老爷一笑,叹了口气,起身准备要离开,他说:“我就住在左易路,独门独户那一家就是我的家,您若是考虑清楚了,虽然可以来找我,我……不会逼迫您。”
林准走后,过了好久,方才离开了一会的王夫人才回来,看了眼坐在那边发呆的丈夫,她在心底叹了口气,走过去,说:“已经送他离开了,是个有想法的孩子,只是可惜了……生逢乱世,便是一心所求,也不一定能得来一个好的结果。”
王老爷沉默片刻,说:“若他所求的,是我呢?”
王夫人怔了一下,而后只说:“一切都要看您是否愿意,你若不愿意,他如何求都求不动你,你若愿意,这是你的选择,我会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此后,再无言,一时间便沉寂下来。
一切好像又步入了正轨,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没有过多的打扰和干涉,只是这些日子对乐哲来说还是有不一样的,她发觉自己被看管的更加严谨了,整日都呆在王家,不许去这,也不许去那儿的,看她看得如此紧,叫她有些无所适从。
她又想起那日那位姓林的公子说走就走了,都没来得及在家中吃顿饭再走,也都还没来得及打个招呼。
而且在乐哲心中,她隐隐约约知道,兴许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那一日过后,爹爹整日的情绪都有些不太对劲,乐哲猜不到他在顾虑些什么,可看样子,应当不会是一件小事。
就在乐哲还未想明白的时候,家里有了动静,据说是老爷夫人的安排,要开始慢慢整收家里的东西了。
这意思,便是要搬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