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思敏一番教训,使得陆如意眼神微暗,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指甲盖,前些日子才叫人染了花纹,今天却已经染开了,花纹的样子已经没有先前那般好看,她用手摸了摸,虽未褪色,可终究不如第一日染上时那般明艳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长公主姨母,说道:“可母亲她过得并不快乐,不是吗?这条路是姨母和母亲为我选的,可是母亲自己的路尚未走好,她又如何能确定给我选的路,就一定是一条好路呢,我为何就不能有自己的选择?”
听到这话,孟思敏心中那根敏感的神经被灼痛了,她眯起眸子,不悦的看着陆如意的眼,说道:“说到底,你是在怪本宫还是在怪你母亲?你这话又在隐隐暗讽谁?原先我觉得你不大聪明,现在看来你不是不聪明,你聪明的很,可是你的聪明劲没有野心加持,像你这样的女子,出身名门又有何用?穿着一身好看的衣裳,内里却是空无的!”
见长公主恼羞成怒,这是陆如意,一开始就想到的,她没想过自己说出那番话,还能得到长公主一个好脸色,长公主自然也不会去辩她话中的深意。
其实……又有什么深意可言?她这番话不正是在说自己的母亲和面前这位高高在上,掌握着别人的一切的长公主殿下吗?她们肆意的想掌控别人的人生,自己这辈子都没做到的事,她们想寄托在她的身上,让她去完成,可她们不正是从这条路上走过来的吗?那她们这一辈子又过得很好吗?
未到京城时,陆如意心中也有过期许,她期待看到姨母的模样,她心目中的姨母,是那个皇室贵族中高高在上,端庄娴雅却慈祥的长公主殿下,可来到此处相处之久了才发现,原来长公主殿下身上也有母亲那股阴暗的一面,怪不得,母亲和姨母这样谈得来,不仅是因为她们是姐妹,更多的是因为她们是同样的人,她们在自己的人身上找不到快感,便想要掌控别的人生,以满足自己的空虚……
但她是个人!不是谁的棋子!
呵……多么可笑……出身名门,真是极大的讽刺!
陆如意淡薄的笑了一声,道:“旁的人不知道,姨母一定清楚,平阳的陆家日渐衰败,表面光鲜亮丽,可内里早就被掏空了,或许再过两年,如意并不是出身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而是与常人无异的普通人罢了,面对一个普通人,姨母的要求是否太高了呢?我不敢有野心,这辈子只想寻个平常心,就够了。”
孟思敏双眼冷然的看着她,掌中护甲掐在掌心,她冷着声音说道:“今天这番话不是一时冲动吧,你是早就想好了,如何来回应本宫,那为何这些话你又不早说?”
陆如意寡淡的笑了笑,说道:“如意是晚辈,姨母是长辈,向来只有晚辈听长辈的话,如意是平民,姨母是皇族贵人,向来只有一母发话如意,听着的份,今日或许也该和平常一样听着就好,可如意实在不愿意就这样把自己交代出去了,如意也想让姨母听听我的心声,或许您不会在意我的想法,可是我不说,就是未曾为自己争取过,现在我为自己争取,在姨母看来是不是又成了笑话呢?”
或许是积压已久的委屈,陆如意眼眸带水,凄楚的看着长公主,女子长到这个年纪,最担忧的便是自己的婚事,尤其是当自己的婚事,还不能由自己作主时……也不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是交给了一个重权在握的姨母殿下手上,而这位姨母从来都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子,她又怎会听你的肺腑之言,又怎会真心为你着想,她所要的都是与自己利益紧紧相关,她所要的只不过是一个听话的棋子罢了,若再失去这一次机会,往后她到真成了一颗沉默的棋子,还时不时被嫌弃,既然如此,不如从一开始就表明自己的心意,至少她为自己搏过一次……
看着这样的陆如意,孟思敏微微有些晃神,她从她的身上,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这个人生不同于她,也不同于如意的母亲。
情路之坎坷,她孟思敏尝了个通透,而她那个妹妹也似乎未尝到一点甜头。
而她们在陆如意这个年纪的时候又是怎样的呢?和陆如意不同,她们赶着自己往火坑里跳,自己亲手置自己于不幸福的地步……
她又想起自己对这个侄女第一印象,便觉得她是一个温顺十分好掌控的棋子,可哪知她也有看走眼的那一天,这个表面温顺,好似小绵羊一般的侄女,内心深处却住了一头倔牛,她今天敢与自己说这些话,孟思敏是吃惊的,她没想到一向惯爱缩着脖子的侄女,如今也敢站起来与她对话了?
她看清楚了她眼底那么无助和凄凉,她是指望自己能放他一马吧,呵呵……可怜的孩子,到现在还指望与命运一搏?可命运这个东西,何时眷顾过她们?命运从不肯站在她们这边……
想到此处,孟思敏冷呵了一声,彻底撕下了“姨母”的表皮,冷漠不加掩饰,她道:“求求你愁眉苦脸的样子,你心里该清楚这些话,你说与不说,结果都是一样的,何必说出来惹姨母烦呢?”
听到这话,陆如意心中如坠冰窖,看着姨母冷血的双眼,自嘲的嗤了一声,她道:“如意只是以为,同样是女人,姨母也是走过这条路的,或许会明白我,会愿意怜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