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为礼带走了陈超,方雩下去赔了雅间里损坏的碗碟的钱,然后到了他们原本预定的雅间,开始了县学里学子为方雩送行的饯别宴。
方雩进雅间的时候,菜已经上的差不多了,其他人都有些兴奋。
毕竟从前他们没少被陈超欺负,今日却能亲手把陈超身边的两个狗腿子揍一顿,对他们来说,已经是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俞书勤还是叫了酒。
“少喝一点,但总归要喝一点的,下一次见面,可能是年底,也可能就是明年了。”
“再过两年,我们还能不能这样相聚都不知道了。”
一句话把众人的伤感情绪一下就勾了出来,适才的兴奋劲的残留很快消失殆尽,换成了离别的伤感。
这厢俞书勤等人在替方雩送行。
叶为礼却没有闲着,带陈超走了之后没多久,收到消息的陈才德就赶到了县衙。
在县衙门口,他与一名老者擦肩而过。
也许是直觉,他下意识的多看了两眼老者的背影,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个人并不简单。
但是现在是儿子的事情更重要,陈才德只好把老者往后放,匆匆往叶为礼那里去。
负责接待陈才德的是叶为礼身边的小厮。
“陈老爷请坐,大人正在后面更衣,请陈老爷稍等。”
陈才德连声表示不敢,小厮请了两遍才坐下来,后面小厮送了茶上来,他也没有喝。
然而直到这一碗茶彻底凉透,那据说只是去更衣的叶为礼也没出现。
陈才德心里恼火,可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
来之前,他着人打听了一下,那人没有透露多少消息,只说他儿子这次得罪的人不少,不像上次那么容易了。
一听这个消息,陈才德心里就是一坠。
在陈超出生的时候,陈才德对这个儿子抱了很大的希望,陈家在他父亲手上差点儿就被败了,自从懂事开始,陈才德的母亲就告诉他,一定要把陈家的掌家权拿到手上,一定不要学他父亲,一定要给陈家光宗耀祖。
因为陈才德父亲的缘故,他失去了读书的机会,虽然认得了几个字,走南闯北的把陈家的产业盘活了,但是没能走上仕途,是陈才德这一辈子的遗憾。
他永远记得他还小的时候,母亲神情温柔的教他认字读书的场景。
所以在陈超出生的时候,他给陈超取名为超,正是取了超越他自己的意思。
然而陈超出生的时候,他才掌管陈家没多久,经常需要出门,等陈家的产业稳定下来,他能够回到丹霞县坐镇的时候,陈超已经十岁,早就被他娘给教歪了。
可陈才德总觉得陈超还有得救,先是请夫子在家里教他,夫子被气走好几个之后,陈才德听说柏夫子学识很好,就又想着把陈超安排进县学读书。
然而这几年下来,陈才德渐渐意识到,与其把希望放在儿子身上,不如放在他堂兄的儿子陈季君身上,而对于陈超,陈才德想着,只要他能顺利长大就行,他支助陈季君读书,陈季君日后总会照拂陈超几分的。
坐在县衙后院的待客花厅里,陈才德的心跟着那茶水一起渐渐凉了下去。
不知道怎么的,陈才德突然就想起了上一次叶为礼说过的一句话。
那时候叶为礼这么说:“陈老爷,我喊你一声老爷,但是你也不过才三十岁出头,正是而立之年,凭你在丹霞县,想抬一门小妾回屋应该还是挺简单的吧?陈老爷也是个聪明人,不能因为好竹出了个歹笋,还指望着歹笋能够长的顶天立地,那不现实。”
“既然这笋是歹笋,那还不如拔了,那样明年还能长出新笋来,总能出个好笋不是吗?”
陈才德那时候就听明白了,叶为礼是劝他,与其继续指望陈超,指望陈季君,倒不如再生一个,他还年富力壮,趁着现在他有精神,从小开始教养,也许能不比陈季君差。
上一次叶为礼说的时候,陈才德是心动过,可是一想到陈季君已经考中了秀才,是陈家在读书一途上希望最大的后辈,如果他这时候非要抬一门小妾进门,那不是明摆着告诉陈季君,他不相信陈季君吗?
那样陈季君岂不是要跟他离心?
就在陈才德胡思乱想的时候,叶为礼终于出现了。
叶为礼穿着一身宝蓝色圆领袍,大步朝着这边走过来,陈才德连忙站了起来。
“陈老爷久等了,快请坐。”
陈才德连声道“没有”,等叶为礼坐下之后才敢坐下来。
若是换成一年前,陈才德说不得还要在心里鄙视一番叶为礼,脸上也要装一装傲慢,可是经过这一年,见识过叶为礼的诸多手段之后,陈才德已经彻底歇了这个心思。
坐下来之后,陈才德又站了起来,对着叶为礼弯下了腰:“叶大人,请允许我代犬子向大人您道歉,犬子又给大人添麻烦了。”
叶为礼没有及时叫起,过了一会儿才起身把陈才德扶起来。
“看来陈老爷也知道陈超是个什么样的德行啊。”
陈才德没想到叶为礼这一次这么直接,哪怕心里知道这件事确实如叶为礼所说那般,陈才德整个人还是忍不住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