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建宁大踏步走向自己在主席台上的位置。作为社长和党委书记,他只有在报社层面的全体会议上露面,基本不参与报社的日常业务管理,大多数的编辑记者平时很少能看到这位主要领导。
郑建宁坐定,向赵国庆微微颔首道:“老赵,我先说一说上级主管部门的意见和态度。虽然我们在报纸走向市场之前发现了问题,并及时收回加以整改,但问题的性质极其恶劣,给报社造成了巨大的经济损失,宣传部领导的态度很明确,一查到底,严肃处理相关当事人,尽快将处理结果上报宣传部。”
“老赵,你谈一谈处理意见,大家议一议,如果没有不同意见,就这么定下来吧。”郑建宁神色严肃,威严地摆了摆手。
赵国庆点点头,深沉的目光有意无意地从孙胖子的身上掠过,大声道:“我代表编委会提出处理意见,然后会后郑社长马上召集党委会进行讨论,通过后上报市委宣传部。”
“这是一起毫无争议的责任事故,鉴于给报社造成巨大损失,拟对以下责任人员进行如下处理:责任编辑赵玲工作出现重大失误,给予行政记大过处分、留岗查看三个月;校对黄国庆、孙福利玩忽职守,予以解聘处理;编辑部主任朱杰给予行政警告处分,编办主任田慧泽虽然有审核把关失误但鉴于事后发现问题避免造成更坏影响,责成其向编委会和报社党委作出书面深刻检讨。”
赵国庆这话一出口,赵玲等人如释重负。受处理最重的赵玲也保住了工作岗位,留岗查看实际上就是少发三个月奖金而已。至于田慧泽,更是没有实质性的损失。
赵国庆提出对田慧泽等人的处理意见后,稍稍停顿了一下。所有编辑记者都屏住了呼吸,侧耳倾听。因为后续还涉及孙胖子,既然是责任事故,那么责任人是一连串的,不可能只处理普通编辑记者和校对,对领导层轻轻放过。
况且,这种事已经捅到了市里去,必须要有高层站出来承担责任,否则这事是过不去的。
赵国庆扭头向郑建宁望去,郑建宁不着痕迹地微微点头,赵国庆这才朗声道:“这一次的责任事故,副总编孙亮同志负有不可推卸的重大领导责任!”
赵国庆的话让所有人听了都倒吸一口凉气。这种话可不是乱讲的,尤其是当着全体采编人员的面,这几乎就是给孙亮“定罪量刑”了。
郭阳在角落里坐着,眼眸中闪过一抹光亮。
孙胖子脸色无比阴沉,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不在于这事有多严重,而在于赵国庆要向他举起屠刀,而似乎已经得到了郑建宁的默许。
孙胖子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了。如果保持沉默下去,一旦形成了处理意见,上报宣传部,他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他霍然起身,望着赵国庆羞怒道:“郑社长,赵总,作为值班副总编,我肯定负有一定责任,这毫无疑问。但这种业务上的稿子出现失误,责任首先在于业务人员和中层审批环节,不能指望我一个副总编去校对整个版面吧?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我,这是想要让我当替罪羊吗?”
郑建宁嘴角一抽,心道真是个愚蠢的夯货。就是要拿你当替罪羊啊,但这事做的说不得,你竟敢挑在桌面上说,还是认为背后那大人物会给你撑腰吗?
本来,在郑建宁看来,如果孙胖子低调一些、谦卑一些,主动承担起责任来,就是给其他报社高管当了一次替罪羊,受个严重处分也不算什么,可他如此桀骜不驯,这还是当着自己的面,可见此人平时是多么嚣张。
至于孙胖子背后那位大人物,郑建宁自然会给几分面子。但问题的关键是,郑建宁最近觉得孙胖子跟领导的关系根本就不像他自己对外宣扬出来的那么近,领导的秘书换了四五个了,孙胖子不过是其中最不起眼最没有能力的一个,不足挂齿。
赵国庆脸色一冷,重重拍了桌案一下:“有些话我本来想放在党委会上说,既然孙亮同志公开表示不同意见,那么我们就捅破这层窗户纸好好说道说道!”
“事件发生之后,当田慧泽发现印刷出来的报纸上出现重大新闻错误,马上向孙亮同志报告,建议立即整改。但结果怎么样?孙亮同志置之不理,不拿当回事。田慧泽打了两次电话,孙亮同志干脆拔了电话线不接电话。迫于无奈,田慧泽才找上了我和老张。而过后我们几个编委会成员在报社开会紧急处理的时候,孙亮同志却在家里睡大觉……”
“请问孙亮同志,这是什么行为?这是你分管副总编和值班领导所应该做的吗?审核不严,麻木不仁,责任淡漠,这种工作作风让人心寒齿冷!”
赵国庆声色俱厉起来,但他却很快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压住火气扭头向郑建宁道:“郑社长,让普通工作人员退场吧,有些话我觉得还是在小范围的党委会上讨论比较好!”
郑建宁似笑非笑,挥了挥手:“散会,党委成员留下!”
坐在下面无人关注的郭阳差点没笑出声来,他太了解赵国庆的为人风格了,他压根就不是一个冲动易怒的人,今天当众情绪激动,与孙胖子真枪实战,至少有一大半是表演的成分。
编辑记者们纷纷起身,轰然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