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半, 时星微人生中的第一次打工结束了。
找组长结算工资时,他双颊潮红, 几缕额发濡湿地垂落在额头, 连睫毛都沾着些许水汽。
但他的眼神格外亮,亮到组长都被闪瞎了,竟然手一抖, 在最高的工资基础上又多给他抽了两百。
于是,时星微用不到两小时的时间收获了一笔巨款, 整整八百!
“如果我每天都来, 岂不是……”时星微盯着手里一叠现金,开始做梦。
“哪有这种好事?充场观众一个月能遇上两三次就不错了。”许乐将工资胡乱塞兜里, 嘟囔道,“明明是我扭得最带劲,凭什么只发我四百。”
陆恣扯着许乐的卫衣兜帽扣在他头上, 轻慢地掀了掀唇, “有点自知之明, 自己跳什么样心里没数?”
“干什么?”许乐扒开兜帽,“星微不也在乱跳!”
时星微咳了一声,他确实在乱跳。
当时陆恣问他能不能教跳舞,理智上他当然该拒绝, 可在对方忽然柔软、甚至能听出一两分撒娇的语气下,他的理智迷路了,居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下来。
然而他学的舞蹈并不适用于这种场合, 到最后, 也只是学着旁人, 随音乐节拍乱跳罢了。
时星微已经很久没有跳过舞了, 更是一度厌恶跳舞, 可在这种完全自由、没有压力只有宣泄的环境下,他忽然发现,哪怕只是乱跳也能让他兴奋。
他摘下面具,脱掉外套,闻着烟味和汗味——这些他很讨厌的东西,在此刻也成了一种刺激,甚至,在主唱唱到“Fuck you”时,他也像所有人那样竖起了中指。
当时他头脑发烧,比出不雅的手势也没觉得不妥,倒是陆恣突然压下他的中指,要笑不笑地问他想Fuck谁……
想到这里,他不禁看了眼陆恣,后者正好将抱了很久的外套还给他,接着又让许乐去拿车。
“有点困了。”许乐打了个哈欠,取出车钥匙扔给陆恣,“回去你开吧。”
陆恣接过钥匙走了,时星微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会儿,才慢慢穿上衣服。
没等多久,车停在了酒吧门口。
许乐霸占了后排,上车就躺下了,时星微理所当然地去了副驾。
上车时,他和陆恣无意中对上了视线,但不过一秒钟,他便垂下了眼。
情绪冷静下来,萦绕在心里的迷雾又开始升腾,时星微有些生硬地掩饰:“你拿驾照了?车开得好吗?”
“扑哧!”许乐小脸通黄,“我哥车技好不好,那要看路是不是他喜——”困顿到有些迷糊的脑子猛然清醒,许乐讪笑,“你放心,我哥连挖掘机都能开。”
时星微怔然地看向陆恣。
陆恣轻扫了他一眼,明显在说“这你也信”。
“挖掘机”固然是许乐在胡说,但他也不算全然吹牛,至少陆恣开车确实很稳,就连刹车时也轻到让人难以察觉。
当汽车停在某个十字路口,许乐已经睡着了,后排不时传来呼噜声。
或许陆恣嫌吵,打开了车载电台。
“晚上11点,欢迎回到《夜夜谈心》,我是主持人张语。接下来是一位叫‘愚人’的网友发来的信息,他想问一个人暗恋另一个人,另一个人会有感觉吗?”
时星微眼皮一颤。
“那么我也想问‘愚人’这位朋友,你靠在火旁边会没有感觉吗?”
频道突然被陆恣切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首欢快的英文老歌。
时星微却连大气都不敢出,只专注望着窗外安静的人行道,以及夜色深处的霓虹。
两人谁都没说话,直到陆恣再次发动了车,时星微才暗暗松了口气。
半小时后,汽车驶入商业街地下停车场,许乐和他们道别,从另一方向离开。
时星微心事重重地跟在陆恣身旁,连走出了停车场也浑然未觉。
忽然,身边的人停下了脚步。
“下雪了。”
像雪一样清冽的声音传来,时星微愣了愣,仰头便看见夜幕中闪烁的雪花。
“今年第三场雪。”陆恣望着路灯下萦绕的细雪,认真求教,“明天会积起来吗?”
“应该能。今晚气温很低,这场雪多半会下到明天或者后天。”时星微早就判断这周内会下雪,但不确定雪什么时候来。
陆恣脱下背包,取出把雨伞撑在两人头顶,伞盖的阴影挡住了时星微抬头的视线。
“现在雪这么小,不用撑伞吧?”
“走回宿舍还挺远,头发湿了容易感冒。”
时星微闻言便看向了陆恣的头发,上面还沾着几粒雪,他随口道:“你觉不觉得,雪落在头上……”
“就像糖霜?”陆恣接道。
“你也这么觉得?”时星微笑了笑,“我还以为就我有这种想法。”
陆恣眼神微妙地看他一眼,没有破坏气氛,“嗯,我也觉得像。”
*
这场倒春寒并没有持续太久,冷空气驱散云层之后,江安在周五这天放晴了。
下午上完课,时星微去了社团开会,会议主题依然是气象APP。
众人各自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