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国松的反应不在夏大娘意料之内，她没想到他会拒绝。
不过他这么说了，她也不会坚持，以退为进的法子在她这行不通。
夏国松并不是以退为进，他是真的不想买。
他自认对夏老婆子足够有孝心，也在能力范围内给了最好的，翠芬也孝顺，短短几天时间，家里的鸡鸭少了几只，每天捡的鸡蛋少了，翠芬也没说什么。
他们做到那份上了，他娘不满意就不满意，他也没办法。
杀猪是不可能的，现在把猪杀了，肉几家人分分，不剩什么。
他家和夏国平家各养一头猪，说好了年底合交一头，挑膘肥的猪留下，年前杀了，过一个丰盛的年，这时候把猪杀了，年底夏国平家的猪就得交公粮，然后这个年怎么过？
临近年关，大家都出去采买年货，家家户户都缺肉，供销社的猪肉限量不说，有钱有票都买不到，到时候怎么过年？年夜饭的饭桌上，连点肉渣都没有吗？
至于翠芬说的去镇上买大棒骨，夏国松也给否了，肉贵骨头便宜，但骨头压秤，肉还少，也就熬汤味道香，买大棒骨不合适。
但这不是主要原因，夏国松了解夏老婆子，知道他娘说想吃大棒骨，只是一时兴起，并没有那么馋。
说得更直白一点，就是故意折腾人，祸害东西。
猪肉和鸡肉是不一样，但乡下人没那么讲究，这时候日子不好过，吃口肉难得很，有的吃就不错了，谁
会挑剔肉的种类。
夏国松想着过几天再去镇上买肉，不能他娘刚提出像吃猪肉大棒骨，马上就买回来做好，得抻抻，不然肯定还有更过分的要求，满足不了就又作又哭。
过日子不能成天哭哭啼啼，那样财神爷都不愿意来家里，日子不可能过起来。
夏国松就和弟弟和儿子说过，过日子不能总吵架哭闹，两口子不是敌人，是同伴，应该一门心思赚钱，两个人劲往一处使，一起把日子过好，别整那些没用的。
夏国松家条件还行，但也只是还行而已，要说多富裕，顿顿吃肉，那是没有的，他也不如四弟有能耐，四弟能让娘天天吃肉，他却不行，没有那个能力。
夏国松有自知之明，他会羡慕四弟，却不会嫉妒，更不会怨恨，他就不是读书的脑子，让他在课堂里坐着，他是坐不住的，不如给他把锄头，让他去田里干活。
二弟曾经嘲笑他是劳碌命，有福都不会享，不像四弟会钻营。
夏国松思绪飘远，一路摇摇撞撞，穿过时间与空间，最终在四弟刚考上大学的时间节点停住。
这段记忆的封面，是爹娘笑的合不拢嘴的画面。
四弟考上大学，爹娘特别高兴，特地在院里摆了两桌，邀请同村人一同来庆贺。
爹塞了一挂鞭炮给他，让他领着两个弟弟去放，让祖宗们听个响，知道老夏家有人出息了，也让村里人沾沾喜气。
门外，夏国松摆好了鞭炮
，让二弟三弟走远一点，他拿着火柴点火。
火柴平时放到厨房，受了潮，他连着划了几根都没着。
鞭炮迟迟没响，他娘出来查看情况，见地上有一堆划过的火柴，脸色有一瞬间的漆黑，后来想到了什么，又变得和颜悦色。
那时候夏国松不明白夏老婆子表情巨变的原因，后来明白了，四弟考上大学，娘高兴，不想在大喜日子生气，他才逃过一劫，不然肯定要被揪耳朵踢屁股。
当时他心大的很，傻乎乎的，从不寻思这些，哪里明白这些门道，还因为没当众被他娘打而偷着乐。
浪费了一盒火柴，总算把鞭炮点着了，鞭炮噼里啪啦响，他带着两个弟弟去了一边，远远地看着鞭炮的火星飞快往前，冒出蓝色白色的烟，以及刺鼻的味道。
鞭炮作响的同时，夏国平贴着他的耳朵说了一段话，他虽然不认可，但却牢牢地记在心里，可能当时他心里和二弟想法相同，只是装得好，骗过了爹娘弟弟，也骗过了自己。
二弟说，一样的爹妈生出来的四兄弟，脑袋能差到哪去，为什么只有四弟一个人成了大学生，他们三个哥哥在土里刨食，这里面是有原因的。
爹娘本就偏向小儿子，再加上夏国强会装模作样，会撒娇，贿赂老师，让老师跟爹娘说他会读书，只要继续读下去，以后肯定有大出息。
然后学制两年的高中，他们的四弟，老师口中读书的好
苗子，硬是读了五年，才考上大专，可见他的脑子也不怎么样，没比他们兄弟三个强到哪。
夏国松是什么时候开始琢磨这些的呢？
可能是媳妇怀孕，脚肿的老宽，走路不稳，还要挺着大肚子干活，而他娘只会在旁边挑毛病支使人，不舍得搭一把手。
或许是媳妇怀三儿子时怀相不好，他想送媳妇去镇上医院生孩子，他娘就是不同意，夏国松好话说尽，跪地哭求，他娘都没松口，他爹也装聋作哑，一言不发，好像家里大事小情都是他娘拿主意一样。
可是，这能骗过别人，骗不这个家里的孩子，夏国松再万事不过心，也不可能不知道家里真正当家做主的人是他爹。
他娘害怕他爹，回娘家拿什么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