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向前果然跳坑了，他说：“东西确实没少学，知青们挥锄头不行，在书本上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学一个字，还得用这个字组词造句，一学就是一大串。”
“学东西是好事，你怎么那副表情？”郑宏远不动声色的继续下套，刘向前没留神，一步步走到郑宏远的套子里。
“你们是没上过扫盲班，不知道里面的事。都是些什么人上扫盲班，上不起学的孩子，还有上了年纪的大叔大婶，就连有些闲着没事干的爷爷奶奶偶尔也来。我一个青壮年坐在里面，左边是白了头发的奶奶，怀里抱着嗷嗷哭的孙子，右边是甩着鼻涕的小娃娃，我坐在他们中间……最重要的是……哎……”
刘向前吞吞吐吐说不下去，郑宏远听着着急，催促道：“最重要什么？你快说呀！”
“最重要的是，我媳妇也是扫盲班的老师，每次她上课，我是既想去又不想去。”
“为什么？”他的复杂心理郑宏远很不理解，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多简单的事，非让老刘搞得这么麻烦。
刘向前白了他一眼，小声嘟囔：“我不和没开窍的人一般见识。”
郑宏远没听清他说什么，问：“你说什么呢，大点声。”
说的是郑宏远的坏话，哪能大声说，刘向前接着说：“你不懂，我媳妇和我是同学，从小学到初中，一直是一个班，后来我不念了，她考上镇上的高中。”
两人的差距越来越大，虽然刘向前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但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姜淑梅。
他出徒后，跟着他爹去外面做席面，请他们父子做席面的人家是姜淑梅的亲戚，他再一次见到姜淑梅。
在镇上读高中的姜淑梅，梳着两条麻花辫，穿着白衬衫，和他身上沾满油渍和污垢的围裙完全不同，他甚至不敢和她靠近，生怕身上的脏东西沾到她衣服上。
他情窦初开，意识到自己喜欢姜淑梅的同时，也意识到两人的差距。
在姜淑梅印象中，自己就是个不服管教的顽皮小子，不爱学习，她肯定不会喜欢他。
刘向前无比清楚，他们俩没可能。但夜深人静时，心里某个角落存着只有自己知道的妄想。
后来在扫盲班见到姜淑梅，两人一个是老师，一个是文盲，他直面两人的差距，内心的复杂可想而知。
当时他一度不想去扫盲班，不想让喜欢的姑娘看到他的缺点，说白了就是死要面子，以为姜淑梅没在扫盲班看到他，他就不是文盲。
其实这是他在自欺欺人，两人同学七年，他是班里有名的刺头，姜淑梅哪能不知道他是什么德行。
当时他转不过脑筋，像个鸵鸟一样缩起来。
他想躲，但他爹不让。
老头子身体硬朗，举着铁锹一路打，硬是把他赶到扫盲班。
这下好了，全村人都出来看热闹，他又出名了。
越是不想要什么，越是躲不掉，刘向前在姜淑梅面前，脸都丢干净了。
有了这么一出，刘向前的脸皮也厚了，他想，已经这么丢人了，再丢人还能丢到哪去，总不会比被他爹追着打丢人。
他想开后，就一个劲往姜淑梅身边凑，不停地问问题，没事送送吃的送送花，做点好吃的就往姜家送，夏收秋收扛着锄头和姜家人站在一起，姜父怎么敢都不走，他爹笑说白给姜家养他这个儿子，他也厚着脸皮附和。
这脸皮厚着厚着，就把自己厚成姜家女婿，想着温柔的妻子和可爱的女儿，刘向前嘴角忍不住翘起来，怎么压都压不住。
刘向前没说完，忽然没了声音，看他那样子便知道沉浸在回忆中，郑宏远知道自己问到点上，没有打扰。
等刘向前回味够了，郑宏远再问，他嘴紧的像蚌壳，一个字都不往外吐，把郑宏远悔的，不如趁着他糊里糊涂时打探清楚，这下好了，忽悠不出什么了。
刘向前想了想，决定给两个老龄单身汉一点过来人的建议。
“遇到喜欢的姑娘，一定要脸皮厚，要果断，该出手时就出手，不然保准被别人骗走。你们两个老大难，赶紧找个对象结婚，别给咱们团丢人。”
郑宏远不高兴了，“我们怎么就给团里丢人了？你给我说清楚。”
“说就说。”刘向前挠了下耳朵，“咱们团没少搞联谊，和军医院、文工团、学校都联谊过，你们此次参加，次次空手而归，手下的兵都打结婚报告了，你们两个老梆子还单着，别的团都知道咱们团有两个硬仗送不出去，这不是给团里丢人？”
“那不是没有看对眼的，怎么就丢人了？”
郑宏远梗着脖子，眼神凶狠的瞪着刘向前，声音却蔫蔫的，听着便没什么底气。
刘向前嘲笑出声，还要再说，周进怒喝一声：“上面派咱们过来不是唠闲嗑的，赶紧干活。”
郑宏远又瞪刘向前一眼，刘向前回瞪过去，两人消停了，但刘向前说的话一直在周进脑中盘旋。
脸皮厚？果断？该出手时就出手？
他是磨叽了点，不管别的，起码得让夏依依知道他的心意，知道他喜欢她。
至于夏依依是什么反应，会不会被吓到，周进叹了口气，先把第一步走了，再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