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慕说这些话时,略显晦涩和压抑。
只是林烟没注意到,她只觉得他的态度可笑。
他害死了她哥,没一句道歉,却用施舍的语气说,让她安稳活到死。
什么时候安安静静死去,对她来说也成一种施舍了?
“我说的,你听到了吗?”江慕见她不吭声,沉着脸道。
林烟扶着床,吃力地坐起来,恨恨地看着他,“你干脆把我弄死好了,就像弄死我哥那样弄死我!”
他让她别闹,什么叫闹?
她窝囊了一辈子,连她哥死了,她除了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什么也做不了。
他倒看得起她,估摸着在他眼里,她多喘口气,都是在闹!
林烟歇斯底里的模样像是变了个人,江慕不想去深究其中原因。
他只是道:“你已经活不了多久了,没必要脏了我的手。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
他不是不想弄死她,他只是嫌她弄脏他的手。
他只是想留着她多活一段时间,因为他深爱的妻子想要折磨她,仅此罢了。
林烟大声笑起来,笑声里满是辛酸和苦涩。
原来人在极致难过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眼角酸涩到了极点,像是要被撕裂,却流不出半点泪。
江慕听着身后的动静,停顿了一下,喉结滚动。
只是他垂着眸子,浓密的睫毛敛去了眼底的神色。
而后,他离开她的房间,把门关上了。
林烟坐在床上,状若疯癫。
“哥……”
“你恨我吗,哥?”
即便他死了,她也没能变成他期盼的洒脱模样,还是个无能窝囊蛋!
血腥呛到喉咙,林烟大口咳嗽着。
好不容易缓过劲儿,她如同涸泽之鱼般大口喘息着,沉重的呼吸听得人胆战心惊,像是下一秒就会死掉。
……
林烟混混沌沌在床上躺了三天,眼皮沉重的睁不开。
“妈咪,你不要死,你说过要陪乐乐一起长大的!”
“丑八怪,我不只要洒了周津的骨灰,等你死了,还要洒了你的!”
“不是跟你说了吗,出什么事情我担着。我周津怎么有你这种妹妹,什么事都不用你操心,你死之前过得开心就行!”
“你占了我林家大小姐位置这么多年,现在这样都是活该,你欠我的!”
那些或是恶意或是关心的话在耳畔反复响起,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似乎有人拉着她的手,轻声说着对不起。
只是声音太小了,跟那些怪诞似的梦境相比,这些更像是幻听。
林烟艰难喘息着,握着她的手又紧了些。
那双手宽大又温暖,像极了周津。
是她哥回来了吗?
他知道她想他,所以回来看她了吗?
“哥……我好想你……”
林烟睁开眼睛,睫毛上挂着泪。
清晨阳光跳跃在她睫毛上,泪水滑落在眼珠里,以至于她的视线有些模糊。
床前坐着一个高大男人,阳光在他衬衣立领处投下一片阴影。他侧对着林烟坐着,五官棱角分明,透着一股不近人情的气息。
“哥——”
林烟喃喃一声,眼睛眨动了下,视线渐渐变得清晰。
床前身影从周津变成了江慕。
笑容定在她脸上,又一点点散去,她抽出了手。
“今天是你哥葬礼。”
江慕见她醒来,眼底浮现浅浅喜悦,又很快消失不见。
他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她,“如果你现在起来,还赶得上。”
……
林烟去了殡仪馆,看到周津的遗照时,心口一点点染上酸涩。
前面放着棺材,材质很好,葬礼办得有模有样。
可林烟却知道,棺材里面连她哥的骨灰都没有。
因为受她牵连,他生前死后都不得安宁。
“江少。”
秦齐算是周津生前最好的朋友,葬礼前后都是他在忙活。他知道周津的死跟江慕有关,可他没周津那么大的血性。
面对害死他好兄弟的人,他也只能规矩打招呼。
唯有看向林烟时,他才敢露出些恨意。
“谢谢你,秦少。”
林烟冲秦齐鞠了个躬,好半晌才抬起头,眼眶通红。
不过秦齐压根不吃她这一套,他咬牙切齿道;“周津掏心掏肺对你,为了你,连他妈命都没了!而你呢?他死了都三天了,你他娘的去哪儿了?”
他凶狠地看着林烟,恨不得弄死这个女人。
但他才到她跟前,被江慕挡住了。
“你想做什么?”江慕眉眼冷淡地望着他。
秦齐一下子萎了,没再动手,可盯着林烟时却恨意更浓。
林烟倒希望江慕跟平时一样别管她。
他现在管她,也只会让秦齐更看不起,她更恨她而已——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是江慕害死了周津。
杀人凶手出现在死者的葬礼上,真是莫大的讽刺。
“我发烧了,一直昏迷不醒,所以现在才来。”林烟对秦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