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澄的大拇指一遍一遍摩挲着食指上的尘埃戒,不停给自己心理暗示:我是天选之子不会死,还不到我死的时候,戒指戒指千万不能让我有事,大不了遁走换个形象再来……声音保持着高深莫测:
“师父?我可不记得有你这么个徒弟。”他抖了抖衣袍,扯断衣摆,“今日堕原一游,也不过如此。”他摇头晃脑作势要溜。
众人被他高深莫测的形象唬住,但那位昌盛门的蒲柏长老不依不饶,又扑住庞澄:“高人在上,受弟子一拜!弟子误入毒道,自知罪孽深重,还望高人出手指点我,摆脱毒道!”
毒道庞澄略有耳闻。像蒲柏家、微生家这样的炼丹世家,并非不会误入歧途。若只是丹师个人心思败坏倒不算歧途,顶多是不肖门徒。所谓的误入歧途指的是入了毒道或者歪道,即在炼制丹药过程中会改变丹药构成,使炼制的丹药虽有正常丹药的形态,但却没有丹药的作用,而毒道更是会直接将治病的丹药变成致命的。
会误入歧途的丹师往往在修炼上天赋极佳,但在丹道上毫无建树。急于求成情况下,便形成了毒道、损道等种种唯有丹师才会走的道。而想要从这种道上走回来非常困难,因为丹师的修炼境界提升凭借丹道,而误入歧途的丹师则正好反过来,凭借修炼境界的提升提升丹道和丹药品质。
昆林·蒲柏正是因为误入毒道,炼制出了品相极佳的丹药,连族中长老都没有分辨出丹药性质,才导致大批人中毒而亡。更令人恐惧的是,这种丹药是无解的——用于炼丹的草药构造发生了变化,又怎么可能受限于相生相克这种道理?
若明白筠听说了这事,定又要可怜一番天道。而对于庞澄而言,他潜意识里认为堕原里的大多是杀人不眨眼的高手,即便不是,像昆林这样没救了的丹师,他也是不敢过多掺和。思来想去,庞澄故作高深:“罢,明日辰时,草木之初,万物寂寂,备以珍宝佳人来寻我。”
说罢,飘然离去。
待走过一段路后,庞澄才脱下一身黑袍,抹黑脸,一副可怜兮兮的乞丐模样,窝在桥边作打盹状。心中却暗暗发笑:他说了那么一长段话,听起来似乎是话本中高人出的谜题,事实上都是胡言乱语。更不用说备好珍宝佳人这种操作,一听就是假的。只要那个昆林不会以气息寻人,他就彻底消失!
可惜了他的丹药。庞澄摸了摸手上的戒指,叹气:“就算能改掉气息,可炼丹的那些特点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变的。”要么推翻过去炼丹的习惯——毕竟他入丹道也没多久,全靠尘埃戒中高深的秘籍指点;要么换个探听消息的方式……庞澄又抹了把脸,把脸抹得更黑了。
小小洞明也就配在堕原到处给人打下手,而打下手的人流窜各种地方也不会被人怀疑,是用来打听消息的最好身份!
而此刻,昆林确实正在琢磨庞澄说的话:草木之初?万物寂寂?这两句不是自相矛盾吗?还有珍宝佳人,那高人看起来不像是贪恋这些的人呀……嗯,珍宝佳人,宝、女,可不就是‘安’字?附近带‘安’字的地方……慕安堂有点像,顺安就没什么关系了……
“长老,运草药的车队到了。”堕原既然是堕原,自然不是什么灵气充足草木旺盛的地方。昆林因为当初是无心之过,所以仍然纠结于自己的丹药炼制,即使炼制的都是毒药,但仍锲而不舍想要改变或者找出原因。今日之所以替庞澄出手,正是因为发觉了庞澄炼制的丹药气息独特,与寻常丹师精心算计草药剂量不同,仿佛是萃取了草药的药性而摒弃了草药的形态构造。
“怎么那么久?”昆林漫不经心道。
“您忘了,秋安道走不了,只能绕行。”
“这样啊……秋安道?”草木之初为苗,禾苗禾苗,取禾字;万物寂寂可不就是被一把大火给烧没了?对!就是秋安道!昆林眸光大盛,笑道,“好!赏!”
众人都不知昆林心中的雀跃,但对于有赏还是很兴奋,不等谢恩,就听昆林又道:“不成,我不放心。这样吧,明日辰时你们几个去慕安堂候着,等一个黑袍蒙面的老者,还是那种看不出修为的。一旦遇到,就传音给我!”
“是!”
哪有什么心有灵犀考验智慧,还不是广撒网捕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