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束橘色的光从树叶间的缝隙照进来,在梨香面上洒下了金粉。
她微昂着头,眼皮轻掀,长睫在她眼睑下投下了一小片阴影。
她神情倨傲,嘴角扯着轻讽的笑,“为何停手了?再打呀。”
梨香的嗓音清甜,尤其是她刻意时,尾调上扬,似乎如鱼勾儿一样,在人平静的心湖里打了打转。
她连说这两句带着点嘲弄的话,令赵璲与李恒面色更加不自然了。
他二人都僵着脸,一会青一会黑的,更是站的离彼此远了些,看也不看对方,也不瞧梨香的脸了,都抬头望了下天。
诡异的是,他两个都不约而同抬手摸了摸鼻尖,几乎停留的时间也一样,随后又一起放下手。
梨香又扯了扯唇,这会儿是真的觉得好笑了。
还是徐机有眼色,上前打破了这怪异的氛围。
他朝赵璲一拱手,“大人,方才属下给马林他们发送了信号,他们一众人此时应当返回了。”
赵璲负着手,颔首道:“嗯,即刻返回营地。”
说着他朝梨香走去,伸手过去似乎要将她抱上自己的马。
梨香腰身轻盈的一扭,往旁边移了两步躲开了赵璲的手,转头从徐机手上扯过赤兔的缰绳,一跃上了赤兔的马背。
在几个属下面前这般有点儿丢面儿,赵璲一言不发也跃上了马背,冷着声道:“宁七,给大皇子一匹马。”
李恒倒是弯起了唇,也不推脱,轻松的跃上马,驾着马与赵璲并排,“是不是得意过早了,赵大人?”
说完他也不看赵璲想杀人的脸色,行到前面的梨香身边,声音不高不低,正巧能令身后的赵璲等人听得见。
“郑姑娘。”他唤道。
梨香扭头睨了他一眼,想看他又要说什么,她现在烦的很,看见他和赵璲都烦。
她面色不善,李恒仍是淡笑,“多谢姑娘昨日救了我一命,替我挖毒疗伤。日后若姑娘有事相求,在下必定事事都应。”
李恒这话说给梨香听的,也是说给后头的赵璲听的。他之所以没喊出梨香的名字,也是忌惮着赵璲,怕太过刺激他而令他想起些什么。
果然,赵璲黑着脸驾马过来,面庞冷硬,一副厌恶李恒到极点的模样,“望殿下自重,不要再叨扰臣的妇人了。”
赵璲本以为梨香也不会搭理李恒,哪知她却回答李恒道:“好,殿下这话我记着了。”
李恒自是点头回应,含笑道:“姑娘放心,君子也,驷不及舌。”
这两人倒像一唱一和,将赵璲的话完全抛之脑后。
赵璲阴沉着脸,自己策马行在最前头了。
...
密林之外,李镇皇帐处。
锦衣卫指挥使赵璲自昨夜酉时带着一批人马入了山林,去寻大皇子李恒的下落,却是一夜未归,也无消息传回,令随行的朝廷大臣及其他众人已议论纷纷。
巳时将至,还未等来赵璲和李恒的消息时,与李恒一党的官员也前去皇帐,纷纷进言,恳求李镇加派人手寻找大皇子。
而怜妃也已坐不住了。
怜妃往日娴静淡雅的面容上已有了焦急之色,她不等内侍前去通报,径直进了李镇的皇帐,身后老太监李英跟着,拦也拦不住她。
一入皇帐,李镇身着明黄色龙袍,金龙盘踞在胸前,肃穆而威严。
李镇坐在交椅上品着茶,面色从容,无一分有为自己或许失踪的大儿子的担忧之色。
见怜妃无请示就闯入,李镇眼皮也未抬,“李英啊,如今做事你怎的越发毛躁了。”
这话明面上在斥责李英这老太监,实际在敲打怜妃呢。
李英当即跪地叩首,“是,皇上,老奴知错了。”
怜妃如水平静的眼闪过一丝痛恨,随即她也跪地,伏在地上双手触地叩首,向李镇行了个大礼,“臣妾鲁莽,还望皇上恕罪。”
“叮”的一声,李镇将茶碗盖扣上,才抬眼朝跪地的怜妃瞧去。
“怜妃脾性怎的不如从前了?”他开口道。
怜妃直起身抬头淡淡一笑,不卑不亢道:“皇上后宫三千佳人,又将谁记在心上呢。臣妾一直未变,只是老了罢了。”
这听起来是像埋怨之言,但李镇却知,怜妃她心里定不是这个意思,定没有对她失了他的宠爱而愁苦,因为她的眼里平静如水。
见李镇不说话,怜妃也不愿与他再多言语,她又一叩首,直言道:“臣妾求皇上,救恒儿一命。”
李镇似乎哼了一声,“怜妃何出此言?大皇子不过入林子狩猎而已。再者,锦衣卫指挥使赵璲已连夜前去搜寻,你何来求朕救他一命之说?”
闻言,怜妃叩地的额头上筋突了突,她袖下的手指也紧紧抠着地,李镇,是真的不想救她的儿子,或许,他也准备放弃赵璲了。
现在东厂西厂日益增强,她虽了解政事不多,但从李镇近一年来大刀阔斧的动作来看,他许是为了集权,要削弱从前声名赫赫的北镇抚司的势力了。
甚至,她的儿子李恒,李镇也要收回他手中的军权了。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李镇,他究竟是多薄情的一个人?
怜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