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墨林来到了汪家,撞上了正下楼的何苒苒。何苒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讶地问他;“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老师负伤了,亟需治疗,所以我才来找你。”
“你不该来这里的。”何苒苒担忧地说,“日本人正全上海找你们。”
“怎么,怕我们牵连了你们?”方墨林看了眼汪直铭,掩盖不住话中的酸味,“何苒苒,不要忘了立场,更不要忘了当初入党时的誓言。”
“如果我忘了,绝对不会跟着老师来上海站做前线情报人员,难道在人事处做一名科员不好吗?”何苒苒义正言辞地说,“汪家是滨崎重点监视点,你和他来这里不是自投罗网吗?”
“老师能来这里的确是冒着巨大风险的,相对的,也能看清汪老板是不是真的做了汉奸了。”
“试探我?大可不必了,我的立场从来是一碗水端平,你们军统也好日本人那边也罢,我都不会偏向于任何一方,毕竟,逼我到悬崖边的,你们都有份。”汪直铭轻蔑一笑,摊开手说,“当然,我不是睚眦必报的人,之前的事就一笔涂了,但我最厌恶你们不但拿小君和汪家威胁我做你们的工具,而且将这种卑鄙的手段讲的正义凛然!要我说,你们和滨崎其实没什么两样。”
“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我就该一枪毙了你,为国锄奸,为民除害!”
“够了,你找茬吵架大可不必来这里。”何苒苒鄙视方墨林百无一用的书生意气,不再去理会他了。回头,她看着汪直铭,问他,“你打算怎么做?”
汪直铭无可奈何地摊开手,苦笑连连;“我的小辫子在人家手里攥着,只能认栽任人摆布了。”
虽然汪直铭阴阳怪气,但总算是答应了下来,这一点让何苒苒长吁了口气。
但对于汪直铭来说,也算看清了老猫并非善茬,在心计上面他和滨崎不分‘伯仲’。老猫未见汪直铭一面却意料到汪直铭的杀意。来汪家的确是冒有风险,但这样一来,汪直铭非但不敢杀他而且还不得不掩护他。
“其实,就算老师在汪家的消息被滨崎得知了,你也有足够的理由搪塞他。”何苒苒看出了汪直铭的担忧,为他服下了定心丸,“因为他的真实身份是何大中。”
“何叔是老猫?”汪直铭实在想象不到,那个爱财如命的市侩老鬼会是军统上海站的站长。
惊讶归惊讶,汪直铭非常赞同何苒苒的话,老猫和何大中是同一个人对于他来说并非什么坏事。何大中本是十笏行的掌柜之一,和汪直铭‘私交不错’,即便滨崎找到了何大中是军统的证据,汪直铭也能凭这个理由保证自己不受牵连。
三人商定好了,三个小时后,方墨林带着何大中来到了这里。
何大中虽然未中要害,却因为失血过多陷入昏迷,危在旦夕,必须马上动手术取出子弹,对伤口进行消毒包扎。汪直铭特意清理出了一间房间,又按照何苒苒写下的医药器材名单去共济医院向王铮购买,因为他和王铮关系不错,因此很顺利得到了手术器材和处理伤口的药物。
何苒苒一个人操刀手术,时间过的尤为漫长,整场手术从中午开始一直持续到了傍晚。当太阳落入西山时,房门打开了,何苒苒走出了房间。她摘下口罩,在汪直铭手上接过干毛巾,擦拭干净了额头上的汗珠,然后有气无力地对汪直铭和方墨林说;“谢天谢地,老师他总算度过危险期了。”
“我想和他谈点事,不知道现在可不可以。”汪直铭争取她的意见。
“他刚做完手术,还在昏迷中,如果你想问他事,最好等明天他醒来了再说。”何苒苒说。
“好吧。”汪直铭妥协了。
次日拂晓,何大中总算是醒来了。何苒苒将这个消息转告给汪直铭。此时,汪直铭正在客厅吃早餐,看到何苒苒站在二楼,隔空和他讲话;“老师他醒了,有点事要亲口和你说。”
汪直铭放下手中喝了一半的热牛奶,匆匆上楼去了。他拧开何大中的门锁走进屋,看到何大中躺在床榻上,侧头看着他。
“真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身份见面。”何大中有气无力地说。
“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没什么区别的。”汪直铭在他身旁坐下,说,“有什么话,你大可对我说。”
“后面的这句话,应该是我开口先说才对。”何大中强挤出一丝微笑,“借着这个为数不多的机会,你有什么疑问尽量说,我尽可能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何大中话语中透漏着些许凄凉,这让汪直铭感到了不安,总觉得接下来有什么坏事要发生;“我的确想在你身上知道近来发生的一些事,但如果你全说了……”
“你是不是想说,如果我将知道的事和盘托出了,对你来说就是弃子了?”说到这里,他轻轻咳嗽了一声,以至于脸色更惨白了。见状,汪直铭赶紧为他倒了杯水,却被何大中拒绝了,“下棋的人怎么会想不到自己也是棋盘上棋子?既然是棋子,弃子与被弃子没什么奇怪的。你何叔来你这里,不是腆着脸皮让你护住我这条命,只是为了保护潜伏在上海的哪些为国效命的革命志士。”
现在的何大中对于汪直铭来说无疑是陌生的。几乎在隔夜间,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