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文栋最终还是没有同意虞红豆的请求,他以下命令的方式,要求虞红豆在家休息。
从游轮回来后的第一天,虞红豆又来到了码头,她登上游轮,向每一个船上的职工挨着询问,问他们在游轮出事那晚有没有见到过柳学冬的踪迹。
无果。
期间陶萋萋这些和虞红豆关系比较好的同事也曾打来电话关心,但虞红豆一概没接——她并不想被人关心,就好像柳学冬真的已经死了一样。
第二天,打捞团队也已经快放弃了,他们之所以还在继续工作,完全只是在尽人事罢了。
第三天,虞红豆开始向码头上其他出海船只打听消息,试图从他们那里得到关于柳学冬的只言片语。
依旧无果。
下午二女回到家后,学校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柳学冬“葬身大海”的事,也安排人专门打电话过来慰问,电话直接打到家里座机上,是胧月暻接的。
胧月暻随便敷衍了两句,那边也知道不是胡乱问的时候,所以没说两句就挂了。
希望就像是风中的火苗,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熄灭,和它一起变得黯淡的还有虞红豆眼睛里的光。
胧月暻只能眼睁睁看着虞红豆身上的变化,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就好像在生活这幅画里,虞红豆跟着一起褪了色。
第四天,虞红豆再次来到码头——这一次她什么也没做,只是怔怔地望着远处的海面出神。
胧月暻没敢出声询问,也不知道虞红豆现在脑海里在想些什么,但见她这幅模样,又怕她会冒出一些极端的想法来。
所以胧月暻就拉着虞红豆离开了码头。
路旁的长椅上,胧月暻和虞红豆并排坐在一起。
“其实我已经好多了。”虞红豆盯着自己的膝盖,声音很低,“你不用担心我。”
“心里的坎儿早晚都会过去,只是我短时间内可能还无法完全看开。但现实就是现实,它就摆在那里,不会考虑我能不能接受。”
“你瞧,我能想明白这点。”虞红豆自嘲一笑,“说明我也不是一个太感性的人。”
“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做这些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可笑的是,我和他与其说是夫妻,倒不如说是室友。我和他才认识半年不到,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夫妻关系,甚至还不如你和他认识的时间久。”
“那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虞红豆深深吸气,然后长叹一声:“只是因为自责,名义上的夫妻身份也只让我这份自责变得更加沉重罢了。”
“这个答案让我感到很迷茫。它是在告诉我,我不是因为失去了柳学冬而感到难过,而是因为我由于自己的过失,导致我失去了自己的‘丈夫’而无法接受。”
“所以我现在甚至无法确定,我对柳学冬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样的。”
“然后我才恍然意识到,原来就连这份‘自责’也是自私的。”
“这让我想起了我是因为什么才和他结的婚,其实从那时开始,我的自私就已经表露无疑,只不过我自己一直没有意识到,而他也从未提出过这一点,而是选择了默默包容——而我竟然就这样甘之若饴地选择了接受?”
“现在我后知后觉,这种包容让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堂而皇之从别人钱包里窃取财物的小偷,明明早就被发现了却依然有恃无恐地继续着,自己还对这份包容充满了窃喜。”
“所以……我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道歉,弥补,都没有机会了。”
胧月暻在旁边听得难受极了,她咬了咬嘴唇,突然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红豆,其实他和我……”
话刚出口,却被虞红豆打断。
“其实我看得出来,你和他一直在刻意地不去提你们以前的事情,我知道里面一定有你们不想让我知道的故事,所以我也从来没主动问起过。”
“他是我丈夫,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知道你们不会害我,不想让我知道只可能是怕我受伤害。”
“但一个人的时候难免会在脑子里偷偷去想,是什么样的故事会让你们这么默契地瞒着我。”
虞红豆转过头来,向胧月暻温柔地笑着:“小暻,你和他之前也交往过吧。”
胧月暻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她的这个表情使虞红豆更加确定了心里的判断。
“我没有在怪你。”虞红豆默默拉起了胧月暻的手,她重新看向远处,“你们选择向我隐瞒这件事,其实就足以说明你们是在替我着想了,他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我和你的感情,你也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我和柳学冬的关系,我都明白,所以我也就一直装作不知道。”
“他现在不在了,我也终于可以不用演戏了。”
“小暻,我很清楚,你现在比我还要难受,我至少还能表现出难过来,你却只能在心里强忍着,还要反过来安慰我……一定很辛苦吧。”
胧月暻死死咬着嘴唇:“……”
“没事,”虞红豆揽住胧月暻的肩膀,轻声道,“不用忍着了,想哭就哭吧。”
胧月暻嘴角瘪了瘪,下一刻,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