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将手中的石子用力投了出去,石子一头栽入了水面,“咚”地一声响,干脆利落的连水花都没有溅起来多少。
她弯腰又拾起来了一颗,扭过头来看着沈留祯,说道:
“你我虽然为家中大人不喜,可是家境殷实安稳,能有的该有的东西,家里大人都尽量满足了。诗书礼仪加身,世人一看就知道你出身世家大族。这样的人怎么会可怜呢,旁人艳羡都来不及……”
沈留祯看着谢元,眸光剧烈地闪动着,似乎有些惊异,默然不语。
谢元将目光放到了河面上,接着说:
“可是灵秀不一样,她从来不曾有过这些环境和机会。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不曾出生在谢家,跟她一样,被人卖了当舞姬,我会是什么样子?”
沈留祯被谢元这样的假设跟震住了,他不敢想,也不愿意这么想。
就听谢元说:
“我觉得我估计比灵秀好不到哪里去……再有天赋又如何呢,顶多就是舞跳得好一些。小时候总是为了争抢一口吃的而行事狂悖狠毒,大了也是一条疯狗,眼睛里头闪着饥饿狡猾的光亮。……人生就像是顺水漂,半点不由得自己,如果漂泊的路上,碰见了一把稻草,就死皮赖脸地扒着不松手,也不管人家愿不愿被她抓,着实面目可憎……
可是,她的人生,大部分时间都在为了活着而忍耐、挣扎……这样的人,从容,睿智,可爱?这些词跟她没有半点关系,也不可能有关系。”
谢元微微眯了眯眼睛,看着河面甚是伤感,感慨地说道:
“……像你我这样幸运的人,这世上能有几个,大多数都是她这样的人罢了。她愿意扒着我就让她扒着吧,虽然对于她来说,我是一把救命稻草。可是对于我而言,我算得上是大船了,有足够的能力在海河上航行,让她扒一下又何妨……”
谢元说着,侧着身子伏低了,甩开了胳膊将手中那颗圆润的石子又投了出去,这一回,石子在水面上连跳了好几下,点开了一圈圈的波纹,才最终沉了下去。
谢元惊喜地回
。头,跟沈留祯说道:
“你看!”
可是沈留祯却望着她不说话,那双令人惊艳的桃花眼饱含深情,隐隐带着泪光,似感动,又似钦佩,就像是看过了沧海桑田,越过了几生几世的沉浮跌宕一样深邃难名。
“阿元……”半晌,他低沉地唤了一声,似乎有些自惭形秽似的,垂下了眼睛,纤长的眼睫毛在眼底留下了一片阴影,说,“我不如你许多……我从未想过这些。”
谢元笑得有些尴尬,说道:
“我也没有怎么想过,可能是因为我是个女郎,所以对于女子的同情更多一些。平时的话,谁会去想别人的不容易,都只想着自己罢了。自己是什么身份就是什么身份,不是就不是……”
她顿了顿,丹凤眼的眼睫毛抖了抖,说道:“……我总觉得,这个世道,身为女子比身为男子要活得更难一些。”
他们两个人一同站在河边儿上,空阔的草地上,偶尔一阵风吹得有些大,会摆的人都晃悠,刮得散发乱飞。
沈留祯伸手牵了一下谢元的手腕,又往她的身边站了站,然后就松开了,两个人肩并肩挨在一起,风从两个人的身上刮过,衣摆一起起起落落,颇有风雨与共的景象。
河面很宽,被风吹出了一层层快速闪动的波纹。
过了许久沈留祯才出声说道:
“她扒着就扒着吧,可是不能让她得寸进尺,扒的太狠了,她总是扒着你,我怎么办?”
谢元听闻不由地笑了出来,说:“……你放心,这不过是个过程。她是因为恐慌自己没有着落,生怕我将她扔了,过了这一段时间就好了。”
……
……
他们长途跋涉,将帐篷什么的安置好了之后,天色便不早了。皇帝领头,晚饭的时候在营地点起了巨大的篝火,王公贵族们都聚在一起喝酒聊天,明天早起才开始正式的打猎。
鲜卑人宴会倒是没有汉人那么多规矩,即便是有皇帝在,他们这场秋猎依旧像是个聚会郊游,座次排序虽然有远近先后,但是一家人都坐在一起,有的还带着小孩子,其乐融
。融地颇为热闹。
谢元跟沈留祯坐在一起,离皇帝的一侧坐席很近,身为寥寥无几的汉人臣属,在这一种胡人里头尤其的扎眼。
虽然人人对着皇帝都笑意盈盈地,但是谢元总感觉投到他们的身上的视线,透着排斥和凉意。
谢元转而看向了沈留祯,见他神色如常,一点也没有不适的样子,相反,还有点如鱼得水的样子,不由地感慨沈留祯这脸皮厚实,演技也着实一如既往的精湛。
中间有鲜卑胡人的乐器在演奏弹唱,很快中间就聚集了许多年轻人,围着篝火唱歌跳舞。
场面更加热络了起来,大家也都放得开了,各自喝酒聊天的,投到他们身上的目光也少了些。
谢元趁着这个当口,问沈留祯道:
“为何汉人这么少?衬得咱们也太扎眼了,朝中汉臣都该一起来才是。”
沈留祯眼睛看着歌舞,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魏国朝廷,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