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留祯见谢元抬手捏着茶盏,一边微微仰着下巴往嘴里送,一边用丹凤眼斜睨着他,目光发凉。
沈留祯连忙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讨好似地说:
“阿元,我这不算娇气吧,一路上紧赶慢赶的,我可没有怨言,这是已经到了,我才……感叹了一声。”
谢元心想:你这紧赶慢赶还是我照顾你放了水的,如果这都抱怨就太不像话了。
她将茶盏放了下来,冷淡地说:
“跟那个没关系,你将魏国的细作经营的挺好啊,住客栈都能传递消息。”
沈留祯听闻,心虚地眨了眨眼睛,说:“这……这不是我经营的,这都是之前的摊子,我只不过是接手了而已。”
谢元眼睛微微眯了眯,冷笑道:“那你就更可恶了,杀了亦善,自己坐享其成?”
沈留祯被谢元眼睛中的厌恶给击中了,身子一僵,手里头拿着的纸条下意识地合了起来。
他双手放在了膝盖上,将脸侧到了一边,眉眼低垂,抿着嘴唇的样子,显得天真又无辜,过了一会儿小声地说:
“……我出卖他,还不是因为要替你出气。亦善害了你,你怎么能因为他而生我的气呢?”
谢元压着声音怒道:“我是因为他生气吗?我是因为你说谎,你品行不端!你骗我!我这辈子最恨奸佞小人,可偏偏你就是个奸佞小人!”
沈留祯有些手足无措地张了张嘴,因为谢元在气头上,他不想跟她争论,于是选择了默不吭声。
可是谁知,谢元自己却突然熄了脾气,凄凉地冷笑了一声,自嘲般地说道:
“……算了,我对你发什么脾气,自己已然混到了这步田地,有什么资格对着旁人说教。”
沈留祯的身子又是一怔,心脏疼得收缩了一下,他看着谢元认真又温和地说:
“阿元……如果你不喜欢我做什么,我以后改,都听你的。”
谢元对这个话题彻底失去了兴趣,又恢复成了黯然萧索的冷淡模样,缓和了语气问:
“你手上的消息,说得什么?”
“哦……”沈留祯这才反应过来,又将纸条展了一下,直接将那张纸递给了谢元,说,“没什么,乌雷想跟我商量沈家那些兵的安置问题,朝廷粮草短缺,他说,我要是没意见,就调去荒芜的地方去开垦荒地了,让他们自己养自己。”
谢元听了这个话,有些诧异,说道:
“北魏守着那么大的地方,会粮草短缺?他们是没有人种地吗?”
沈留祯故意忽略掉她话里的讥讽和敌视,说道:
“这些年,北魏境内一直不安生,田地荒芜的太多,种地的人少是一方面,上一年粮食欠收,还有赋税制度混乱,收起来难也是一个方面。”
谢元冷哼了一声,说:“听起来魏国的毛病一点不比宋国的少啊。”
沈留祯从容地说:“毛病是不少,可是有一个有能力又愿意改变的君王,一切都有希望。”
“你对他倒是信心很足。”谢元不冷不热地说。
沈留祯十分得意地仰了头,郑重地看着谢元说:
“那是当然,沈某一向看人很准的,就好比当初,我说你一定可以当大将军,你不是也当成了么?”
谢元看着沈留祯真诚又坚定的目光愣住了,丹凤眼眸光闪动,半晌没有说话。
沈留祯平时是挺没皮没脸的,甚至可以说出“我可以当夫人”,“什么都听你的”的话来。
可是他认真起来,自有自己的坚持,从来没有因为她的意见真的改变过。
比如,一心追随乌雷,为魏国效力的事情。
沈留祯移开了目光,很是随意地问:
“对了,你的意见呢?让那些士兵,去开垦种地。”
谢元眨了眨眼睛,恹恹地说:
“如果可以不打仗,平平安安地种地过日子,有什么不好呢,我没意见。”
谢元说着,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走到了窗户边,又透过窗户缝隙观察着外头的环境,抗拒地说:
“以后这种事情不需要问我的意见,跟我没关系,我什么都不想管。”
沈留祯听闻沉默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随即他点了灯盏,将那张纸条烧了,扔到了茶杯里浸湿了。
然后取了一张纸来写他的回复。
他一边写,一边问:“阿元……现在咱们已经到京城了,你有什么打算?”
谢元收回了推着窗子的手,转过身来说道:
“我想找李欢实。”
沈留祯“嗯”了一声,手上的笔在纸张上慢慢地游走。
因为字迹小,他写得很仔细,说:
“你可要想好了,见李欢实是你最重要的事情么?见了他之后,很可能会打草惊蛇,会引人注意,到时候你要再想做些什么,就难了。”
“我知道。”谢元咬了咬牙,黯然萧索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狠厉,“我就是想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