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留祯从姒玉的表情和语气里头,看到了许多信息,是一些关于亦善的,他不曾知道的故事。
可是他并不想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和故事,知道的多了,就会生出些不必要的同情心。
他都已经下死手到这个地步了,除了让他死,没有第二条路可走,没必要自寻烦恼。
所以他并没有问“为什么”,而是收回了目光,看了看面前那杯只是闻了闻味道的酒,仪态端方地站了起来,抖了抖袖子,说:
“嗯,那我就走了。”
姒玉没有吭声,只是看着沈留祯的一举一动,跟在他的身后,酝酿着情绪,准备在开门的时候,上演一出惜别情郎的戏码。
虽然,她看着这个人的背影,想着他所做的事情,还有那些关于他的猜测,有些演不出来……
聪明又阴损的人,总是可怕的,尤其是当他长了一副十分可人的善良面孔的时候,细想起来,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对了,”沈留祯突然转过了身,问道,“我让你找的替身,你找到了吗?”
姒玉的眼睛迷茫了一瞬,才想起来他说的是找解将军替身的事情,瞳孔晃了晃说:
“像他的人不是那么好找的。有他的身材不一定有他的英气,有英气的又没有他那样的脸,更何况解将军久经沙场,武艺高强又身居高位,那行走坐卧的气势哪是寻常人能有的……”
“这些我自是知道,五分相似的人也找不到吗?”沈留祯侧了身子不满地问。
姒玉纠结了一瞬,她不知道沈留祯此举何意,只觉得难办:
“我再想想办法吧。”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说:
“对了……好像……我只是猜测,好像马国公府上的管家,也在找这么一个人。”
沈留祯听闻,身子滞了一下,立马转身问道:
“哦?……何以见得?”
“我听一个很有势力的人牙子说的,我将我需要的形容说了,并没有提解将军的名字。可是人牙子却抱怨说,你们这是找家奴呢,还是找主子呢,怎么跟马国公家要的人一样……所以我猜测,可能。他们也在寻找一个解将军的替身。”
沈留祯眉目凝重,陷入了沉思之中,过了一会儿他说:
“我知道了。”
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
……
怀真公主府门前。
谢元抬头看了看头上的巨幅匾额,手里捏着的,是自己写好了又送不到小皇帝跟前的奏章。
按照道理说,她凭着现在的官职,肯定有上朝面圣的机会,完全可以当面送。
可是不知道皇帝是有意还是无意,以她是武将为由,大朝会没有升过,小朝会,她不必去。
最近又以她应该好好养伤为由,说了只要没有传召,就不必进宫。
所以自从上次听了城外那场战乱的公审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小皇帝的面。
或许……只是因为宫中多的是马国公的人作梗,让她没有机会面圣?
谢元这么想了一番,只觉得头疼,迟迟没有动。
在她身边站着的孙田,身姿站得规矩笔直,但是却一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瞄着谢元的表情。
他从前是不知道他们将军是个女郎啊,所以只觉得怀真公主闹腾的可恶,现在知道了,就隐隐觉得怀真公主可怜了。
半晌,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将军……公主她……她知道吗?”
“什么知道吗?”谢元从沉思中醒过来,面容冷峻地问。
“没……没什么……”孙田连忙将自己的疑问咽了回去。
谢元丹凤眼眸光闪动,突然间领悟到他到底在说什么了。
她下意识地扭过头看了看身后的那些人,然后扭过头来,用手中的奏章指着孙田,紧抿了唇,露出了一个警告的眼神。
孙田心虚的垂了眼睛,不敢吭声,以示自己知道错了。
“叫门!”谢元没好气地下令。
“是!”
孙田利落地应了一声,连忙跑上了阶梯,去拍打公主府的门环。
大门打开的一瞬间,里头的门房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谢元,虽然没有惊呼,但是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连忙就指挥着人去后头通禀。
“驸马回来了。”门房笑着打招呼,连忙敞开了大门让谢元进去。
这么长时间了……世上还有不知道,驸马是高傲的公主唯一会讨好的人。
“多谢。”谢元冷冷地说了一句,算是回应。说着就抬脚踏入了门槛。
她的那些亲兵列队其后,井然有序的跟着进了院子,被公主府的家仆安置在了前院。
怀真公主听说谢元来了,先是一喜,就准备梳妆打扮去迎她。可是梳着梳着,她就为自己如此卑微而感到悲哀。
于是她再也不着急了,就那么颓着一张脸,等着谢元进来。
当谢元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怀真郡主跪坐在席位上,宫女站在她的身后,轻柔又缓慢地捋着她的头发,替她梳妆时候的样子。
有一瞬间,谢元想起了记忆中的母亲,她也是这么坐在妆台前,被人服侍着梳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