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免听了谢元的话,愣了一瞬,小声地问:“将军,你说真的?”
谢元面色不愉,看着下头的对峙没有吭声。
周家劝她:“咱们打他一顿就算了吧。你看现在让他又丢了脸又挨了苦头了。全倚仗着你,我们才能出了这口恶气。……就这样吧。
如果真是将他的校尉给撸下去了……他毕竟是冯将军的妻舅,多少得给人家冯将军点儿面子。”
谢元直接板着脸说:“我有权利任免自己麾下的职位,这是军务。”
周免见谢元表情认真,那股子倔强劲儿又上来了,于是不再说话。
……
……
魏国平城。
皇帝石余乌雷御驾亲征回来,一身金色的铠甲骑在马上,带着浩浩荡荡的部队进了宫城。
宫城的城门外头,是一众官员在恭迎等候,见了驾便拜了下去。
石余乌雷这是头一次出征。他虽然以前没有领兵作战的经验,但是他谦虚,懂得学习也懂得用人,所以还是得了胜利。
前头剿灭了叛乱,收拢了兵权。这一次御驾亲征,又打了漂亮仗回来。
终于初步稳定了皇权的少年天子,喜悦和得志之色少不得都露在了脸上。
沈留祯跪在一众官员中间,抬起头来时,看见了神采飞扬的石余乌雷也不由的露出了会心一笑。
当年,他就是在这个城门见过的景穆太子石余天真,当时那个温润如玉,光风霁月般的太子,端庄稳重之中,还带着点忧郁。
他能感受到鲜卑人的将领们不喜欢那么一个文弱又有点忧郁的继任者,即便是他才华出众,政务处理的很好。
可是他的那种气质,在汉人眼中,才是“有德之君”的样子。
所以一开始,支持太武帝石余佛狸和支持景穆太子石余天真的人群,就有一种互不相容,掺杂了胡汉矛盾,势不两立的势头。
而石余乌雷,不一样……
他身上既有太武帝的英武影子,又有一颗追随景穆太子施政政策的心。
他对于大魏的朝堂来说,是最好的皇帝。
对于他沈留祯来说,也是最好的皇帝。
沈留祯看着乌雷笑得很甜,脸颊上两个小酒窝露了出来,一双略圆的桃花眼笑得水光潋滟。
一身华贵之气的石余乌雷从马背上翻了下来,一眼就看到了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的灿烂了。
“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一众官员道了谢,正在从地上爬起来呢,就见一个明黄色的影子从他们的身边快速地走过。
等他们转身一看,就见乌雷伸手抓着沈留祯的腕子,就往御辇上走,一边走一边兴奋地又说又笑。
那个亲啊……
那几个手脚有些不便的老臣,动作缓慢些的,内心都有些酸。
一个爬起来时,偷偷地叹了一口气。
另一个心领神会地说道:“别叹了,少年人跟少年人聊得来,也是正常。俗话说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说得也是……”头一个人说,“不过好在,那沈侍中也是汉人,他得宠,咱们通过他,也能在陛下跟前说上话。”
而这一边,石余乌雷抓着沈留祯的手腕,一边将他往自己的御辇上带,一边笑着说道:
“春播粮草的事情,我看到奏报了,真是多亏了你了留祯。”
他脚步走得又急又快,沈留祯不得已勉强迈大了步子跟上,身上宽大的袍袖晃悠着,看着还是有些慌急。
沈留祯笑着说道:“那都是身为臣子该做的事情。陛下这么高兴,看来这一场仗,打得不是一般的好啊。”
乌雷不松手,带着沈留祯踩着梯子进了车驾坐下,这才将头上的头盔给摘了,放到了一旁,说道:
“看跟谁比了,要是跟我皇祖父比,那肯定是不算什么,可是跟如今的局势比,蠕蠕人至少能安生一段日子了,国内叛军也平了,各地的春播也没有耽误。形势一片大好,这是……”
他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了些许的回忆和伤感,轻叹了一口气说:
“这是我父王过世之后,我头一次有了喘息的机会……”
沈留祯听闻脸上的笑容也小了,转而也流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望着虚空处说:
“是啊……终于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了。”
两个人无言地沉默了一会儿,沈留祯突然问:“陛下下一步,准备做什么?”
乌雷深邃的眼睛望着他,笑意很深,一副你明知故问的样子,说:
“你说呢?”
“那……”沈留祯装作不知,揣着袖子仰了一下脑袋,说,“陛下的心思和打算我怎么知道?”
乌雷笑而不语,伸手将自己胳膊上的甲片也给取了下来,扔在了一边。
早年间,他被逐出了皇宫,借住在沈家的时候,他们就已经默契地有了一个共识,就是替景穆太子石余天真翻案,完成他未尽的事业。
现在,当初的那些仇敌、阻碍新政的隐患都已经除了。
下一步,就是按照景穆太子石余天真的政策,推广下去,做一次彻底的变革——彻底的消除胡汉两民的对立和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