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余恒嘉乐了一下,手里拽着缰绳,整个人随着马匹的前进,闲散的晃悠,颇有一种吊儿郎当的感觉,嘴上却用最严肃的语气,说道:
“我朝出了宗爱这号人物之前,大家确实是这么想的。可是被事实打了脸,一个无足轻重的奴仆,照样可以杀了我们的陛下、战神,搅得大魏险些散了架。”
他说着,用眼睛看了沈留祯一眼,眼皮子眯了一下,说:
“你可是比宗爱厉害多了,谁知道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沈留祯笑着望着前路,似乎在思索,过了一会儿才说道:
“我确实比宗爱厉害多了。因为他眼睛里头只有自己的性命和利益,所做的事情左右绕不过这两样去。”
石余恒嘉挑了一下眉头,问道:“你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和利益?”
“我当然也在乎。”沈留祯很是诚恳地看了石余恒嘉一眼,“只不过不仅仅在乎这些。我读过书,没有五车,也有四车了。又习过圣人道理。所以我所追求的,比宗爱高出了那么一点点。”
沈留祯对着石余恒嘉,用手指捏着比了那么一点点,说:“士为知己者死,陛下便是我的知己,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害他,害了大魏。而且……”
沈留祯那双善良好看的大眼睛抬了起来,盯着石余恒嘉,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石余恒嘉从他这个笑容里头,品出了一丝血腥和残忍的味道。
果然,就听沈留祯说道:“甚至,我还会因为你是陛下的忠臣,是大魏难得的良将,对你既往不咎……你不知道,我这个人其实很小心眼的。”
石余恒嘉眼睛中的精光一闪而过,警惕地瞪向了沈留祯。
那样子,好像准备时刻提刀杀人。他的身子不晃了,僵直着身子,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他这么双眼冒火的盯着沈留祯的时候,沈留祯也毫不畏惧地看着他,眼睛里头依旧是那善良温润的笑意。
石余恒嘉冷笑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要是现在一刀砍了你,你心眼小不小的,又有什么关系?”
沈留祯眼睛下意识地瞟了一眼石余恒嘉放在佩刀旁边的手腕,心脏在胸膛里头突突地跳,生怕石余恒嘉脑子一热,“咔”地一下抽刀砍他。
好在,石余恒嘉既然说了出来,就算是示警了。他身边的独孤坚和刘大哥都用警惕地眼光看向了他。
总归他死不了……
“你又来了恒嘉将军……你是聪明人,你怎么会杀我呢?
咱们一没仇二没怨的,我说那话的意思,是告诉你我忠心可鉴,一心想要与你一起,为大魏,为陛下做些事情,没有其他的意思啊。”沈留祯笑嘻嘻的,透着肉眼可见的怂和讨好。
石余恒嘉皱了皱眉,一副看不懂沈留祯这个人的感觉,冷哼了一声,将头扭过去不说话了。
……
就这样,又过了十天左右。
没有投降的叛军都被清缴了个干净。一干有名有姓的匪首都被抓了,甚至连那些偏袒以突的鲜卑贵族,也清理了一部分。
当然,大部分还是藏在合安的背后,如今跟沈留祯和石余恒嘉他们同坐一席,大肆庆功,好像之前发生的种种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沈留祯举着酒杯,对着周围在座的人一律笑脸相迎,包括对面的合安君,不,此时应该称之为合安王爷了。
“合安王爷,陛下是重情义的人,之所以有今天这一番大家尽弃前嫌、欢聚一堂的盛景,是陛下德仁宽厚,一片求贤若渴的拳拳之心所致,还望各位不要忘了陛下的恩德,为大魏尽忠尽责。”
合安本来笑着,听了沈留祯的话脸皮子不自然地抽了抽。
他虽然是乌雷的伴读,也跟着学汉人的典籍。可是,他爹穆合王爷都是鄙视汉人的人。他又怎么可能学得进去?
别说学进去了,听见人这么文绉绉地说话就膈应。
更别提,是他从认识开始,就一直看不顺眼的沈留祯这么说话了。
合安皮笑肉不笑的,一脸不情愿地对着沈留祯伸了一下酒杯,一句话都没有说,一饮而尽。
石余恒嘉心里头对于沈留祯出的这个馊主意,将合安这么大一个祸端留了下来而不满。
他心想:你话说得那么好听有什么用,他和乌雷是多大的仇怨,什么狗屁的尽忠尽责,若是他的话,现在就想将坐在对面的人都给杀了了事,一干二净。
可是陛下的圣旨便是圣旨,已经答应了他们归降,便杀不得。
现在这个局面倒是稳了,可是下一次再起祸端不还是要同样的套路再来一遍?
他正在默默地郁闷。
沈留祯眸光一闪,脸上挂着笑,从自己的席位上起来,走到了石余恒嘉的身边坐坐了下来,小声地对着恒嘉将军说道:
“哎,我不是说过了么,一句话的事情。你等着看啊。”
石余恒嘉疑惑地抬眼看向了沈留祯,有一瞬间的错乱,有些想不起这话从哪儿来的。
过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来,沈留祯当时放过狂言:要料理合安这样的,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他这是让他等着看,他如何用一句话料理合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