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留祯“哦”了一声,随即左右看了看,就踩了马凳,钻进了马车之中。
刚刚坐下,就见谢元坐的板正,双手自然放在膝盖上,一双眼睛期待的望着他,就等他说话了。
沈留祯收回了目光,整理了一下自己宽大的袖子,说:
“……不知道说什么,让他老人家保重身体吧。”
谢元看着沈留祯,又等了一会儿,惊讶地问:“就这一句?再没了?”
沈留祯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反问道:“那……那还有什么?你让我爹跟我说,他也说不出什么来呀。”
“师父说了,师父说……让你以安全为重,不要冒险,他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谢元说完就愣住了……这些,总结一下不就是“保重”二字吗?
沈留祯也用“你看”的表情看着她。
谢元想了想,不甘心,皱了皱眉头说:“不行,你多想两句,太短了,你平时跟我爹写信的时候,就只有这两个字吗?”
沈留祯反问她:“嗯,那倒不是,可是我爹他又不识几个字,我把跟老师说的话,说给他听,他能懂吗?”
谢元又是一滞……过了一会儿她无语地说:
“你把你写文章罗里吧嗦一写写一大篇的本事拿出来,说些闲话我讲给他听不就是了……你这样不对啊留祯,师父他挂念你,你们自从四年前分开就再也没见过,你不想他么?”
沈留祯的表情落寞了一瞬,抬了眼睛看着谢元说:“我们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常年见不了他几面,一见面就是挨打受骂的遭他嫌弃……我小时候觉得无依无靠的时候倒是真的会想他……可是现在已经习惯了。”
沈留祯顿了顿,又说:“况且,你也知道,如今我们两个的阵营不同,若是经常联系,恐怕有通敌之嫌……我偷偷地跟你这个无名小辈画画来往已经是在冒险了。他是敌方大将,又是我爹……不如压根就不要来往不要想这些,对彼此都好。”
谢元刚开始是听着,但是越听到后头越不对劲儿。
她冷着脸,直接抬起胳膊一下横怼到了沈留祯的脖子上,“咚”地一声将沈留祯压在了车厢墙壁上。
吓得在外头听见动静的刘亲兵猛地回头看向了马车。
车厢里头,谢元丹凤眼微眯,威胁沈留祯说道:“少跟我废话,我现在是要替你带话给师父,你扯那么多干什么?你要是不说出三页纸来,拳头伺候!”
沈留祯被压得动不了,垂着眼睛看了看谢元的手臂,又怂又贱兮兮地笑了一下,说:
“阿元……你得讲道理,我这还生着病呢,你就要打我,是不是不合适?”
谢元又往上抬了一下胳膊,推的沈留祯仰着下巴,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眨巴,差点闭了气。只听谢元说:
“道理我已经讲过了,你说不说?不说打到你说!”
“我说……我说……”沈留祯看着谢元高高举起的拳头,连忙改了口。
谢元松开了他,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随手一甩衣服前摆,气哼哼地。
沈留祯摸了摸自己被卡的难受的脖子,偷偷地看了谢元一眼,说:
“我想一想……容我想一想。”
他低着头思索了一会儿,心思沉了下来,于是缓缓说道:
“四年前得知爹只是受了重伤,大难不死,儿子庆幸至极。如今儿子已经大了,又有老师的庇佑,已然在魏国的朝堂站稳了脚跟,爹不必担忧我的安危。
倒是爹自己要保重身体,我从阿元那儿得知,你自从受了伤之后,就落下了顽疾,日逢阴雨天气,就会疼痛难忍……”
沈留祯顿了顿,似乎觉得口里说着这些话很是不好意思一样,看了谢元一眼,突然改了口气,说:
“你就跟我爹说,他现在年纪大了,干脆早早的卸甲回家。军营里头条件艰苦,不利于养伤。回头让他收敛收敛脾气,再娶两方妻妾,多生几个孩子,那就不必怕我死了,沈家没有后了……”
谢元听着他这混不吝的话音,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她看着他被师父追着打,他一边躲一边梗着脖子顶嘴,半句都不让的德行。
谢元抿了抿唇,跟沈留祯的对视了一眼,握着拳头跃跃欲试,后来一想:总归是说了,至于语气问题,回头她转述的时候用词委婉一点不就好了?
“也就是你生病了……要不然我好歹要给你一拳。”谢元闷声说,“每次师父听说我见了你,都很高兴,都会问你有没有什么话,结果哪一次你都没提过……看着师父那么失望,我都难过……”
沈留祯突然笑了出来,说:“……不至于吧,我爹那个人,他一直就对我挺失望的,顶多恶狠狠地骂我几句……你看着他骂我,你替他难过什么?该替我难过才是。”
谢元滞了一下,确实,师父确实是骂了两句,可是……
她仔细地想了想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难过,说: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跟从前比变化太大了,因为受伤伤了元气,人瘦了,头上还有了白发。脾气也没有从前大了……你若是亲眼见了,你看着他那双失望的眼睛,你也会难过的。”
沈留祯听闻,脸上的微笑渐渐地敛了去,露出了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