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生死危机暂时没了,可是没有一个人是轻松的。
谢昀因为没有护着沈留祯,将他留下来而自责担忧。沈留祯则因为自己要只身前往魏国皇宫的命运而忐忑不安。
谢夫人因为谢元听了一耳朵那些下三滥的话而着急,拉着谢元说了一通胡姬的坏话,什么身份下贱,品德低下,被人瞧不起。即便从她那听了什么,也不能往心里头去,那种女子,见了都要脏了人的眼睛。
似乎极力的想要将谢元今日的记忆给抹去了似的。
谢元面无表情的听着,小小年纪,竟然出现了心如死灰,魂不守舍的模样。
她怎么能忘记了今天的事情呢?忘记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目标,一直以来的志气,都是一个笑话,一个泡影么?
“阿元,娘跟你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谢夫人看不懂她在想什么,于是更加的担心,只觉得自己好好的孩子,被一个胡姬的言语给毁了,于是终于忍不住出声催促她。
谢元并没有完全恍过神来,只是恹恹地看了她一眼,应了声:
“听见了娘。”
谢夫人观察着她的表情,一阵沉默。又追问:
“你听见什么了?”
“胡姬是个坏女子,她的话是下流话,不能听。”谢元垂着眼睛乖乖的回答。
谢夫人舒了口气,这才放了心。
又转而说起其他的来了:
“阿元,你也不小了,以后是要嫁人的。虽然说你跟留祯从小长到大的,感情好。可是孩子是孩子时,等长大了成亲又不一样了,哪个男子不喜欢娶一个温柔体贴的娘子。你这个脾气和行事该改一改了,毕竟,成亲是一个女子一辈子最大的大事,你过的好不好,全指望在夫妻是否和睦上……”
谢元皱了皱眉头,眼前又出现了那个红衣胡姬惋惜又意味深长的笑,她说:
“女郎生成这般,过于凌厉了,不会讨男人喜欢的……”
生成她这样是不好的,娘也说生成她这样是不好的。
拿什么是好的?温柔体贴?
那红衣胡姬明明比谁都温柔,说话时总是带着笑,连生气都不像是生气,带着娇嗔的模样,眉目流转的时候,总是揣测着人的表情,好像随时都准备讨好一样。
就这样一个温柔体贴的女子,可娘又反复的强调,她品性低劣,是最让人看不起的。
谢元皱了皱眉头,心中又对女子这个身份感到了更深的厌恶。
做一个女子这么难,有什么好?
她想当一个男人,当男人就不会有人说她生的不好。
……可是她当不了,她天生就少一样东西。
想到此处,谢元感到了深深的绝望,打不起精神来。
“……明日起,就开始穿襦裙知道吗?穿了裙子,跑跳都不方便,也能压一压你好动的性子,时间长了,就适应了。”谢夫人还在说,扭过头来见谢元低着眉眼无精打采地“嗯”了一声。
她一向活泼好动,精力旺盛,什么时候这般模样过。
于是谢夫人心里头又有些心疼,摸了摸她的脑袋,内疚地说:
“我的阿元被吓到了,是不是?”
谢元垂着眼睛坐在她的身旁,不言语。
……
……
十一岁的谢元,印象里头一次乖乖地换了女装,扔掉了她的佩剑,整个人像是丢了魂儿一样呆滞,让她吃饭她吃饭,让她做什么她做什么。
可是哪有那么多的事情给她做的,所以她大部分时间,都坐在了回廊下头,看着天空,看着房檐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留祯明日就要走了,他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老师没有办法,只能嘱咐他要有君臣意识,时时刻刻要警惕,要恭敬,不能刺了上头人的心,丢了自己的性命。
其他的,老师也无能为力。
沈留祯心里头非常害怕,晚上做梦一直梦见自己各种死法……死在两军阵前,死在乱军的马蹄下头,死在射过来的羽箭上,死在魏国皇帝的剑下,或者死那个跟他年岁相仿的,还未见面的皇孙手里。
他很害怕,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谢元。可是谢元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阿元,你怎么突然愿意做女郎了?”沈留祯见她靠在栏杆上,穿着一身颜色鲜嫩的衣裙,有一种别样清冷的美丽,于是好奇地问。
可是她没有搭理他。
沈留祯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房檐上那个已经空了的燕子窝,又想到了从前谢元带着他,天都没亮,就来这里看叽叽喳喳的雏燕子。
还记得她当时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掉下来的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