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千里之外的濮州。
王仙芝感觉有些荒唐,这个仙人跟自己讲了一大堆均平天补的道理和措施,这分田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结果仙人却在这里搞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急了:“吴先生,你这是做什么?府衙里现在等着你来教我们分田大会的工作内容,你却跑到这里来跟这些伶人厮混!”
吴求道本来在给一帮戏班子讲解他们要表演的新曲目的要点,听到王仙芝的话,转说:“时候未到!”
王仙芝跟着重复了一句:“时候未到?”
吴求道却说:“你还记得我说分田大会还缺哪一步吗?”
王仙芝回想了起来:“怒火?”
“不错,怒火,百姓的怒火!”吴求道点点头,“前段时间你们杀了很多地主士绅,里面也包括一些百姓敬重的好人善人,但由于他们巨大的影响力,所以你们一口气全杀了。”
“百姓现在心里又慌又怕,敢怒不敢言,他们心里的怒火,现在是朝着义军来的!”
王仙芝皱眉道:“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我们没有这么多的官吏,去接收所有的村庄城镇,只能先打乱当地的统治秩序,让他们没法拧成一股绳。”
吴求道摇摇头:“我没有说你们做错了,这还是我教你们的。但光是武器的批判还不够,还需要批判的武器。在所有的艺术形式里,没有比戏剧更有力量的批判武器了!”
“这一回,我要他们藏起来的怒火都爆发出来!而到了那时候,他们自然而然就会把矛头对准平日里的善人和士绅们了!没有怒火,这分田大会,怎么开的下去?”
王仙芝犹豫了一下:“吴先生的意思是,用戏剧来勾起百姓对士绅的怒气,可这戏剧怎么能有这效果呢?《踏摇娘》和《钵头》我又不是没看过!”
大唐戏剧受到西域歌舞影响较大,《钵头》就是从龟兹传来的歌舞戏,很受欢迎。其故事讲述的乃是一个胡人被老虎吃掉了,他的儿子去山上寻找父亲的尸体,并捕杀了猛虎。
而《踏摇娘》则是源自北齐的伎艺戏,后来又融合了滑稽戏、舞蹈、角抵戏等戏剧艺术,讲述的乃是一个妇人踏着节拍唱歌(踏诗),歌中说的是自己不成器的丈夫酗酒殴妻,旁人在附和骂那丈夫,结果妇人丈夫过来,假作殴斗状,以为笑乐。
吴求道摇摇头说:“不是,我要排一个《白毛魔女传》!”
王仙芝听愣了:“《白毛魔女传》?”
吴求道点点头:“对,简称《白毛女》!”
第三天,瘦猴拉着胖鱼还有小缘,三个人急匆匆地赶到了分田大会的现场,旁边的同学都问他们怎么来得这么慢,他们三人嘿嘿一笑,没有多说。
很快,分田大会就开始了,大将军王仙芝站到了一个特意搭建起来的舞台上,向着所有到会的濮洋城居民讲解义军均平天补的道理,而要均平,就一定要平分田地!
道理很清晰明白,但是大家一声都不敢吭。
王仙芝也不以为意,直接对所有参会人员大喊一声:“接下来请欣赏义军戏班:喜儿班为我们带来的《白毛魔女传》!”
低下的民众对义军拉他们过来参加什么分田大会,心中都胆战心惊的,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根本就没有心思看什么戏班。
喜儿班却没有被观众的冷漠态度打击到,而是按部就班地开始了《白毛魔女传》的第一次公开演出。
旁白开始说话:“却说那断头山下,住着相依为命的杨白劳和他的女儿杨喜儿。”
大幕拉开,一个相貌姣好的少女走上了舞台,她的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旁白继续陈述:“腊月二十八那日,喜儿正在准备过年。”
舞台上的喜儿穿着红棉袄,绿棉裤,,收拾着床上的被褥,边走边跳起了舞,还不由自主地唱起了歌谣来:“北风吹,雪花飘,雪花飘飘年来到!风卷雪花在门外,风打门来门自开!奴盼耶耶快回家,欢欢喜喜过个年!”
那喜儿的演员唱得即为动人,又不知为何,声音即为洪亮,在空旷的野地里也能让人听得十分清楚,胖鱼和瘦猴都猜这可能是某种他们未曾学过的仙法。
底下原本还不情愿来的观众们,听到这喜儿一开腔,全都立刻投入到了剧情之中,吵嚷声很快就停了下去,哪怕见惯了经典唐代歌舞剧《钵头》的他们,也全都死死盯着舞台上面的演出。
喜儿唱了一会儿,介绍了她家中的基本情况,比如父亲杨白劳乃是城南黄老爷家里的佃农,租种了黄家六亩地。
其实原本杨家自己都有三亩地,但喜儿的妈早早因病去世,为了给她治病,杨白劳将自己家中积蓄和土地全都卖掉了,可还是没救过来。
失了地的杨白劳整天在断头山下到处做短工,还是黄老爷心善,收了他当个佃农,给了他一口吃的。
听到这里,地下的观众议论纷纷,都在夸赞这黄老爷真是个大善人。
只是最近年景不好闹旱灾,杨白劳年年都欠东家的租子,老是还不完;有个头疼脑热,杨白劳还借了黄家的钱,可这高利贷犹如驴打滚,越滚越多,实在还不上。
所以每次一到年关,杨白劳就会离家出去躲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