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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冬去(二十五)(1 / 2)

晚云在县府门口等候多时,终于被召了进去。

杜重阳亲自将她带入内院,带入左厢房。

房门一开,堪堪看到谢攸宁在更衣。

他生的白皙,白花花的精肉毫无征兆地刺入她的眼,她咽了咽。

“你说我伤在何处?”谢攸宁扭来扭去,左看右看,“要看上去伤得重些,否则谭庸不会相信。”

晚云带了一只药箱来,放在案几上:“你要想想宇文将军使的什么兵器,容易伤在何处。”

谢攸宁想了想,道:“他使长刀,喜欢削人胳膊。这个不好。就砍在胸前和腿上,你觉得?”

说罢,他自然地转到晚云跟前,在左胸上示意:“就这样一道。”然后,他又要脱裤子。

“不必。”晚云连忙制止了。

“我担心时辰不够。”她面不改色地说,“还是赶紧把身上的弄一弄,若届时谭庸还未来,再琢磨腿上的。”

谢攸宁说有理,“听你的。”

晚云拿着浸过鸡血的丝絮,看上去黑红黑红的,放在胸前,再用布条包扎,像被血染透了似的,

她尽量不碰到他,可他胸膛宽阔,布条绕胸两圈,几乎有些不够。

费劲。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打了个结:“好了,你觉得如何?”

谢攸宁拧了拧身子,赞赏道:“甚好,比太医署派的军医都包的好。你以后来我河西道军府做军医吧。”

“那不好。”晚云拿了只狼毫,拿出一瓶鸡血润了润,“军医俸禄太低,又人微言轻,定然被欺负。”

“有我在,谁还能欺负到你头上去?”他看着晚云在他身上细细描着伤痕,跟画画似的,觉得有趣极了,“你这人点子多,办事也周到,就是成天敲算盘,俗气。”

“将军别瞧不起。”她又取了点朱砂晕染开来,“我那叫精打细算。算盘打得响,日子过得爽,将军没听说过?”

谢攸宁正要说什么歪理,被她先一步抢了话头:“别说话。”说罢在他脸上涂抹起来。

谢攸宁的话头卡在喉头,颇有吃瘪的感觉。晚云不由得在心里暗笑。

那笔触细而微凉,痒痒的,谢攸宁几乎能触到她清浅的呼吸,还有她的脸。谢攸宁怔了怔,晚云塞给他一面镜子,“喏”了一声,“自己瞧瞧。”

他匆忙“哦”了一声,回过神来,惊讶地发现自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有血痕,看上去惨极了,说差了一口气了也不为过。

“挺好。”他左右打量,笑道。

“别笑。”晚云打断,“怪瘆人的。”

谢攸宁依言敛起笑意,任凭她将整整齐齐的束发打乱成鸡窝头。他心里头升起一丝异样,明明被弄了个大花脸,却有被人照顾的感觉,亲切又靠谱,有那么点自家人的意味。

他垂下眼眸,感觉甚是放松,连此前心里头升起的那么一点紧张也没了。谭庸啊,有点难办,但总体来说不是对手。

晚云没在意他扬起的唇角,只提起了精神、掐着点给他打扮,生怕误了他的事。左看右瞧,还差了那么点意思,于是杜重阳的小妾要了些铅粉,细细地匀在唇上,还不忘严肃地警告,“不许擦。”

谢攸宁道:“不敢。”

晚云满意地打量自己的杰作,距离万事俱备还差最后一步!她从伙房端了一碗药进来,把屋子熏成重伤病人的气味。

闻到那臭气熏天的味道,谢攸宁不由捏起鼻子:“这是什么药?”

“欢喜天。”晚云道。

谢攸宁蹙起眉头:“怎叫这么个名字,文不对题的。”

晚云端着药渣在屋子里四处熏:“不叫这名字谁愿意喝?”

正说着,杜重阳突然走了来,说谭庸到了。

谭庸的年纪比谢攸宁大一些。皮肤黝黑,脸上蓄着浓密的胡须。身上穿着明光铠,体格壮实,腰间挂着一把长刀。

他立在门边打量片刻。只见榻上之人面色苍白,双唇紧闭,边咳边问“来者何人”,谭庸这才上前抱拳拜道:“末将谭庸,拜见将军!”

谢攸宁有气无力地扫了一眼晚云。

晚云连忙将他搀起来。

谢攸宁歪在隐枕上,虚弱地回:“谭都尉免礼……”

说罢,又咳起来。

晚云忙道:“将军可觉得冷?待小人去关门。”

说罢,她去把门关上。借着这时机,往外头扫了眼,心暗自提起。

好家伙,门外十步见方的院子里,密密麻麻的人头,少说也有五十人。院外似乎还有。

“将军,”榻前,谭庸仔细观察着谢攸宁的模样,神色关切,“将军觉得如何?”

谢攸宁已经从晚云的眼神里得了暗示,歪歪倚着隐枕,摇摇头,却叹了口气。

“我如今这般模样……”他说,“只怕是不长久了……”

那声音虚弱得像快要断气一样。晚云见状,忙关切的说:“将军少说话,多歇息才是。”

谢攸宁却望着谭庸:“我此来……乃是有一桩大事,要与谭都尉商议……”

谭庸摆出聆听之态,拱手道:“末将洗耳恭听。”

谢攸宁又咳了几下,声音愈发虚弱,示意谭庸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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