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枪封喉。
所有人都知道,他这话绝非是一句单纯的威胁。
趁着众人被吓唬住不敢出声之时,杨戬抢先道:“姜师叔,能否再给莲儿一点时间,她毕竟深得云中子师伯的真传,也许马上就能研制出有效的药方了。”
姜子牙正进退维谷,杨戬这番说辞,倒也算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但老者明白,对方这绝对仅是缓兵之计。
那么接下来,他想怎么做?
相府东跨院内,寂寥无声,这座院子几乎已经空了,并且被设上了好几层结界。
杨莲花躺在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徐徐睁眼之时,四周是一片昏暗。
那日奔去难民村的路上太冷了,她其实早就受了风寒,只不过,这些日子一直用药物压制着,直到她这两日总被噩梦缠身,神志萎靡,才终于爆发了出来。
小姑娘冒出了些微冷汗,梦里有好多人一齐扑了上来,要挖她的心,而她方才也确确实实听到了些甚么喊声。
视线朦脓间,门扉被打开了,烛光透进来时,杨莲花见着了一个袅娜的身影。
她嘴唇微启,唤了声:“姐姐。”
杨苒依在桌上放下烛台,端着一碗白粥来到她床沿边坐下,掖了掖她的被角,道:“莲儿,你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杨莲花侧躺在软枕上,从被衾里伸出手,抓住了前者的裙衫,问道:“姐姐,外头是不是来了甚么人啊?他们是不是想要我的心?”
昏黄的烛光打在她清瘦的侧脸上,面色却依旧是泛着白的。
“莲儿,别怕!”杨苒依徐徐抚摸着妹妹的秀发,把哀伤都藏在了温和的眉眼之后,柔声道:“他们两个会保护好你的,你就在这儿安心养病,快快好起来,知道吗?”
她捧起瓷碗,问:“饿不饿?要不要先喝点儿粥?”
杨莲花不想让姐姐担心,哪怕没甚么胃口也乖顺地点了点头,从榻上裹着被子坐了起来。
只等将白粥吹散了热气,杨苒依才送至她唇边,后者吃了一阵,又问:“娘,她还好吗?”
杨苒依放下碗,回应道:“娘的身子骨也还算硬朗,她很听话的,每日都有按时吃药。”
姑娘浅浅笑着,语气温柔,“娘说,莲儿亲手配的药,一定得好好喝。”
闻言,杨莲花不自觉咬住了下唇,眼泪差点儿就溢出了眼眶。
“姐姐,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她眼神中带着自我怀疑,声音微微沙哑,“娘会死在这里,全城的百姓也会家破人亡……”
她无疑是心地善良的,同时也对未能破除瘟疫心怀愧疚。
杨苒依握住了她的手,直视她的双眼问:“莲儿,告诉姐姐,你害怕死亡吗?”
“我怕!”杨莲花毫不犹豫,她哽咽了,眸中已是泪光闪烁,“我舍不得你,舍不得娘,也舍不得哪吒和哥哥。”
说实话,除非是对这人世间心如槁木,否则,又有谁会当真不怕死呢?
“我们也同样舍不得你,不希望你有事,如果要牺牲你救大家,娘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杨苒依目光诚挚,缓缓道:“你只是个小姑娘,又不是救世主,保住西岐,并非你的责任,你明白吗?”
她心中忍不住泛起一阵悲戚。
要说自私,他们都很自私,谁都不希望自己最爱的人离世,真命天女这件事,不应该成为禁锢住莲儿的枷锁。
夜色又深了许多,直到杨莲花安然睡下,杨苒依才离开前者的房间。
西岐的百姓迫于威慑,只得先相互搀扶着回了隔离区,生的希望与死的恐惧在众人内心交织纠缠,这个夜晚,满街的人潮就像是游魂野鬼,不知路在何方。
雪是从后半夜才开始下的,在人迹罕至的石板路上铺洒了一层薄薄的鹅毛毯,掩盖住了几个时辰前相府门前的扰攘。
杨莲花睡得并不好,姐姐离开后没多久,她就醒了一次。
小姑娘有些轻微的咳嗽,双足捂了一整晚,还是凉的。
辗转反侧间,她恍惚觉得屋子里多了个人,因着梦中不好的经历,她强打起精神,迷迷糊糊地微微睁开了眼睛。
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她眼前穿梭着,似是在找着甚么东西。
杨莲花本能地想喊出声,却在那人回头之时,她停住了。
那是一双雪亮透彻的眸子,哪怕是在漆黑的夜里也尤为清晰。
他来到卧榻旁蹲下,将方才找到的大氅搭在肩上,轻声道:“莲花,快起来,把衣服穿好。”
纵使看不清那人的脸,但这低沉的嗓音是她最熟悉不过的,令她无比安心。
杨莲花起身,穿好外衣,又睁着惺忪的睡眼,任由他给自个儿套上鞋袜,披上大氅。
一切就绪之后,小姑娘茫然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带你走,离开这里。”他转过身,利索地将人覆于背上,“抱紧我!”
杨莲花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脖颈,少年人身上温热的气息逐渐将她包裹,驱散了冬日的严寒,在埋首于那方结实宽敞的后背时,她眼角遽然漫上湿意,心中似有千涛骇浪在翻腾。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