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只能宿在巫医院了。”
“你们都不在,我一个人待在府里,冷冷清清的,有点儿害怕,”她稍稍颦眉,握住了少年的手,低声恳求:“你就让我跟着你吧!”
话虽这样说着,但杨戬明白,她就是想陪着他。
“不行!”他严词拒绝,丝毫不带犹豫,牵着对方就往马车那方走,“我把你送到娘那里去!”
杨苒依却用力拽住他,“这个时候去串门定是不妥的,若是将病气过给娘和舅舅怎么办?他们毕竟都上了年纪了。”
见他们二人甚是纠结,黄天化赶忙上前劝道:“哎!杨戬,算了,你让苒儿妹妹跟着吧!咱们彻夜不归的,她怎么能放心啊?你照顾好她不就行了么?”
杨戬眉间轻蹙,手腕正被身前人死死抓着,看样子,她是不会走的。
他叹了口气,眼神中既有疼惜也有担忧,极耐心地叮嘱:“那你一定要紧紧跟着我,不准碰外面的东西,也不要同其他人说话,若是累了,就告诉我,我马上送你回去,或者去找莲儿,好吗?”
姑娘忙点了点头,“好!”
长街寂寥,运送病患的平板车时不时徐徐驶过,马蹄声与士卒身上铠甲碰撞的声音交杂。
来人朝他们问好行礼,两位少年颔首示意,似是有些见怪不怪,随即抱着各自的姑娘上马,消失在了苍茫的夜色里。
不远处的巫医院内,廊下烛灯闪烁,四处皆是忙忙碌碌的身影,城中的医士基本都被召集,且分成了两批,一批去了隔离区稳住病情,一批在此配药,等待取药的人来送去。
学徒们从头到脚将自个儿裹得严实,刚清理完小白鼠的尸体,准备拿去后院火化,不知是否因疫毒太烈,滦溪河的水喝下去,半天过后,这些小东西便一命呜呼了。
云中子不仅精通医术,还钻研药理,终南山的草堂内养了一窝的小白鼠,皆是给他试毒用的,故此,数月前杨戬中毒时,杨莲花便趁此机会也在巫医院养了一些。
李哪吒端着一碗半夏汤走进房内时,桌上的食盒还未打开,杨莲花刚送走几名老巫医,眼下正坐在案前翻阅医书,凝神写着新的药方。
满屋子皆是草药味,莽草,嘉草,艾草,还有许多他不认识的样式,比比皆是。
“你怎么还没吃啊?菜都快凉了,快过来吃饭!”少年放下药碗,敲了敲桌面,他脸上虽带着些微愠色,却还是十分细心周到地将菜碗摆了出来。
闻言,杨莲花捧着医书走了过来,却被李哪吒一把夺了过去,一副要没收的架势,后者递上筷子,“别看了,先吃饭,吃完把药喝了,你本就有心疾,难不成连胃也要糟蹋?”
他这人啊!行军打仗的时候,也不知误了多少膳点,眼下倒还数落起她来了,想必也是平日里被她这个医者念叨出心得来了。
小姑娘挤出一抹淡笑,只好先乖乖坐下用晚膳。
屋内幽静,与城东隔离区内的人荒马乱截然不同,这场瘟疫来得毫无征兆,且尤为迅猛,将所有人都打了个措手不及。
细嚼慢咽地吃了一阵,杨莲花忽又停下筷子,盯着桌上篮子里的艾草思索道:“你说……这滦溪河里的疫毒到底是怎么来的呢?”
若是搞不清病源,就无法阻止瘟疫的传播,被感染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坐在桌旁的少年刚夹好一小碟蜜饯,闻言,面色又显出沉重,他似是毫无头绪,便没有接话,仅是将碟子往前一推,又继续在香囊里塞艾草。
“灵山那边,水流清澈,四周也极其空旷,一点污染的痕迹都没有,”她将筷子放在了碗上,目光悠远,“我真是想不明白,怎么会引发瘟疫呢?”
李哪吒看了眼她,放下香囊,拾起筷子往她碗里夹了些菜。
“先吃,吃饱了才有力气想。”他无甚表情地催促她。
碗里被他堆成了一座小山,杨莲花咬了一口脆藕,待咽下去后,又同他嘱咐:“你明天要去接替哥哥他们的岗,出门之前,一定要记得喝柴胡草,除了手套和面罩,香囊也得多挂几个在身上。”
纵使眼下的情形已经尤为焦头烂额,但李哪吒在面对她时,还是尽可能抚平心态,显出一副沉静的模样,他轻轻一笑:“我就用不着你操心了,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不过大抵还是觉得棘手,他又是个急性子,刚塞好一个香囊,又道:“要不……我去终南山问问你师父,有没有甚么灵丹妙药?”
姑娘手里握着筷子,似是有些为难地抿了下唇,“师父已经将所有关于医治疫病的学识都教给我了,他肯定也是担心西岐爆发瘟疫,若是他的那些方子都没用,想必就是连他老人家也没见过的新疫毒了。”
她说得有条不紊,“要研究新的药方,就必须找到病源,可神仙不能干预凡间事,师父也就不可出山,眼下,确实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况且,师父尽心尽力培养我多年,对我寄予厚望,”谈及此,杨莲花的眸色暗了暗,“若是我还无力应对,想来也是会辜负他的期待的。”
平日伤兵营里那些疾患,别人其实也能治,而眼下这场堪称浩劫的瘟疫,只怕才是真能显示出她身为医仙真传弟子价值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