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着这伙人都不太靠得住,干脆在月上梢头之际,一掌拍案定下“一月之后,动身迁往首阳山”的计划。
杨莲花与众人用完晚膳后,便留在那旁观了一晚上的口水打仗。
此刻回到房间时,自觉上下眼皮也能打上一架,她刚想端起铜盆出去打水来洗漱,一同进门的少年便道:“你累了就先休息,我练会枪。”
他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取走火尖枪便蹦到了院子里。
姑娘端着盆站在房门口望了会他,月色下的少年腾飞起舞,招招凌厉,像是被突然点燃的烛火,从头到脚都洋溢着朝气蓬勃之意。
她知道他在紧迫些甚么,西岐反了,姜师叔拜相,他离上战场之日不远了。
只不过,朝歌若出兵伐西岐,她舅舅黄飞虎,总有一天会与他在战场上打照面。
到时候,她该怎么办?
还有她娘,如今还好么?
朝歌城,月色下的王宫静谧安详,摘星楼拔地而起,直冲云霄,顶层透出的些许微亮宛若星辰。
现已是四更天了,今日的巡夜将领是黄飞虎,此刻,他正领着一队玄虎军从摘星楼下经过。
身披玄甲的中年将军扬起宫灯,借着烛火仰望头顶时,苍穹之上有两道光芒闪过,似流星般落在了不远处的宫殿内。
黄飞虎神情蓦地凝住,当即将手下的玄虎军兵分两路,自带一队亲兵朝九间殿而去。
一伙人捻脚捻手来到了游廊上,朝三宫九院望去,唯独这间屋子是亮着灯的。
黄飞虎示意身后的人停在几步之外,独自探身至门前,隔着门扉,能听见两名女子在嬉笑,声音里带着醉态。
“姐姐,你说那伯邑考莫非是傻子?若是肯从了你,如此西岐之主可不就是他了么?”
“呵--,这种男人啊!就是老古板,冥顽不灵,拿去喂娘娘都不够资格。”
连她这般姿色的女子都敢拒绝,此人还是做成肉饼喂了他爹来得痛快。
黄飞虎在纸糊的门上用手指轻悄地戳出一个小洞,屋内的女子衣着华丽,裙摆逶迤,垂曳于地。
昏暗的烛光下,苏妲己背对房门,身后晃动着一条如火焰般的狐狸尾巴,另一名女子是进宫不久的贵妃,名唤胡喜媚,狭长的眼眸里光芒幽现。
躲在房门外的人谨慎着收回惊愕不已的目光,凭借自己多年行军打仗所练就的机敏度,迅速招呼着手下的人悄无声息地离开此地。
与大王终日相伴的两位宠妃,居然都是妖!
翌日,当苏妲己昏昏沉沉从寝榻上醒来之时,贴身侍女绿旖与妹妹胡喜媚已然等候在房内。
苏妲己慵懒着起身,轻抚发髻,淡然道:“有事?”
“娘娘,听闻昨夜里黄将军带人来过。”绿旖跪地答道。
前者眼眸抬起:“哦--?”
胡喜媚上前一步,委婉着问:“姐姐,兴许被他撞见了?”他若知道她们是妖,一定会联手闻仲太师一块儿对付她们的。
“黄飞虎?”苏妲己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腕上的玉镯,“也就是黄贵妃的亲哥哥,杨苒依的舅舅?”
绿旖应声:“回娘娘,是。”
前者了然一笑:“听闻他们家男丁众多?”
“一子在外,三子尚在府中。”绿旖道。
“很好!”苏妲己手中一紧,脸上笑容愈显。
习武男子的精气,方为上品!
既然抓不到杨苒依,那就先拿她舅舅开刀!
她与胡喜媚可都是拥有千年道行的妖精,又怎会怕这些肉眼凡胎?
只不过她们想做的,仅是尽可能掩人耳目,暗中以人之精气滋养万妖之祖石矶娘娘的真身。
以待万石重聚之日,天昏地暗之时。
黄飞虎反商一事大抵是七日后传至崇州城的,彼时距离瓦岗寨迁寨之日还有五天。
李哪吒和雷震子奉武吉之令,前来崇侯虎的驻地崇州打探军情,以便随时调整迁移路线。
少年身形高大,戴着斗笠混在人流中鹤立鸡群,足以将周围的事物一览无遗。
李哪吒在府衙大门口张贴的榜文前停下脚步,抬眸望去,神色渐次凝重。
身旁有人低声耳语:“武成王竟然敢指使其夫人和妹妹在王宫内伺机毒害大王的宠妃,这可不就是找死嘛?”
“就是,黄将军一世英名怎会做这等愚蠢之事。”
一群人碎嘴了一番后,终于有明白人意识到了自身处境的岌岌可危--
“西岐反了,朝歌武成王也反了,这可不就是天下大乱了?”
“完了,完了,成汤基业不保,要打仗了!”
六百余年未经历过战火荼毒的土地,此刻正隐隐泛起硝烟。
围观的民众渐渐散去,远处的城楼上传来钟声。
夕阳的余晖斜斜地照过来,打在少年笔直如松的脊背上,拉出一抹颀长的影子。
李哪吒看完榜文,便去城门外与雷震子碰头,不过他并未一同回寨,而是等到夜晚府衙闭门之时,只身前去扯下了那张榜文。
孟夏的夜里,虫鸣声渐起,四下无人的院落中也显得没那么寂静。
晚风透着微凉钻入衣襟,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