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啊!艺术家!你倒是推啊!”
粮油库房男组长叼着烟站在一旁呵斥并嘲讽着柳笑笑,眼瞅着笑笑奋力地推着载有一桶几百斤烹调油的手推车,举步为艰。他,却在一旁冷眼揶揄。
柳笑笑心里这个气啊,心说:“你小子是听相声《口吐莲花》听走火入魔了吧?我‘倒是推啊’?你个大法师,你倒是给我喷一个啊!”
一周前,由于许敏的“扎针儿”,柳笑笑被转入了粮油仓库,成了一名不折不扣的搬运工加装卸工,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皮球一样被这些家伙踢来踢去,他们本已是底层,却又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而欺负弱小。柳笑笑的世界越来越暗淡。
每天超负荷的扛、搬、运、挪以及在偌大的厂区推着几百斤的粮车面车油车给各个车间送料,十来个小时不停循环运转,让刚满十八岁的笑笑几乎累到崩溃。每天到了收工时,身上里里外外除了汗透,遍是一身的“挂彩”——沾染在身上的面粉、油污、泥土和成一片,身上如打翻了油盐店,而笑笑心里,更是如倒了五味瓶。
“说你手无扶箕之力你还真是啊?说你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你还果然啊?说你是百无一用的书生你还就真百无一用啊?”组长继续唠叨着,眼见着推着车子艰难踱步移动的柳笑笑,非但不过来搭把手,反而继续讥讽。笑笑觉得,这主儿是不是让许敏给附体了?
这是1997年底,秋冬交汇时节。
天空中亮起一道巨大刺眼的闪电,紧接着一声炸雷响起。要下雨了。深秋的雨,初冬的雨,也将是一场冷冷的冰雨。
组长抬头看看天儿,扔掉烟头用脚撵灭,指着柳笑笑说:“我可告诉你,小子,今儿还有五桶,送到不同的车间,明儿早上各车间要用的,你小子要是干不完,今儿甭想回家!”
说罢,组长找地儿避雨去了。
五分钟后,滂沱大雨倾泻而下。
……
两小时后,柳笑笑推着最后一桶油在倾盆大雨中向最后的目标车间踱去,他实在没有力气了,雨水已经把他全身上下淋透,积水已经没过了他的脚踝,小推车着地的轮胎也在水里看不见了。当经过一个水坑时,小车的轱辘突然卡在了里面,车子戛然不动,柳笑笑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倒在了雨地里。
夜晚九点空旷的厂区内,除了倾泻而下的茫茫雨雾,看不见一个人影,甚至连不远处的车间都模糊一片。
柳笑笑就那么坐在积水里,浑身冰凉,但更让他觉得刺骨寒冷的,是他的心。
柳笑笑抬起不知是累得还是冷得发抖的手,擦了擦眼睛,抹了把脸,那上面全是水,并且还在顺着头顶流下,他不知道,那是雨水、油水,还是泪水,但他感到,自己正在哭,而周围震耳欲聋的雨声压过了他的哭声,于是,笑笑索性放声大哭起来,这是憋屈了几个月的泪,在这一刻和大雨一起决堤了……
与此同时:城南近郊一座一眼往不到边的高架桥上,一个人正沿着桥边只有一尺宽的行走道贴着栏杆走,他的嘴里嚼着用身上仅有的、最后的两元钱买的几个冷包子,往郊区农村的租住房走去。大雨倾盆而下,他浑身湿透,望着远处阑珊的灯火,他哭了,和笑笑一样,他的脸上同样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他就着雨水吞咽下最后一口冷包子,对着天喊道:“瓦片尚有翻身日,东风岂无转南时?!”
他,就是当初笑笑在南城茶楼无意中邂逅并相识的那位说相声的小胖哥。
与此同时:城西胡同一个小饭馆二楼的员工宿舍内,一个人正埋在被子里伤心地号啕大哭,而窗外巨大的雨声,他已听不见。他在白天刚被老板骂成“只知道吃,什么都干不好的废物”、甚至被“预言”成“一辈子都不会有出息”。同屋的男孩们面面相觑,感同身受,却也不知道该劝他什么,只能任这个男孩躲在被子里哭得愈发难过。
他,就是当初笑笑和周方在小饭馆里吃饭时邂逅并相识的那位说话诙谐幽默、又喜欢相声的小胖弟。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某个南方城市也在电闪雷鸣下着大雨,但没有阻挡成千上万涌入体育馆参加演唱会的歌迷。站在台上聚光灯下的“小魔女”拿着麦克风对全场观众说道:“感谢你们能在这样的天气来到这里看我的演唱会,我想说,下一首歌送给我前段时间全国巡回见面会时新认识的一些朋友,他们都是有梦想的人,但此时他们正在承受生活的压力和重担甚至坎坷磨难,他们也许没有机会来到这个现场,但此时我希望,这大风大雨赶紧过去,让天空放晴,引用古诗里说的——我劝天空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台下掌声雷动,欢呼四起。
与此同时:柳笑笑所在城市的西部——“西部嘉年华”迪厅内,周方、震儿、权儿、寒萧、马甸儿等一干老友正在演出,他们集体弹唱着一首歌。
“天边的云彩现出最耀眼的光辉,这时的天空在我眼中最美,快要落山的太阳不知道他是否后悔,留下一片黑夜不回头;
“无奈的人们就像黄昏中的太阳,白天与黑夜就在我们身旁,我们走在这条陌生而熟悉的路上,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
“黑夜它慢慢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