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外-话聊完, 你的决赛曲子准备得怎么样?”肖邦从家长的角色无缝切换到老师的位置上,面对他的狗卷荆懵出了一个包子脸。“有信心吗?”
狗卷荆:“没有。”
肖邦又笑了。
在这里,他笑的次数比什么时候都要多。
“不是练过了吗?”
“谱子记下来了, 弹出来也没问题, 但是——没有,没有信心。”十六岁的大孩子抱住老师撒娇那是一点都不含糊。
同一个房间只是躲起来的甚尔,这个时候想开窗跳出去。
太恶心了。
就没见过这么黏糊的师徒。
甚尔掰着手指头想, 肖邦、库洛里多、狗卷雅也……有一个算一个,个个酸倒牙, 果然是这臭小鬼有毒吧?
如果狗卷荆听到, 他就会坚定反驳了:那是肖邦/库洛里多/爸爸!不丢人!
肖邦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趁机撒娇,就像每个新手爸妈都会扛不住小孩撒娇, 波兰人更是受不住小荆蹭上来, 心一下就软踏踏的,像是猫咪站在他的心尖尖上, 咕噜咕噜给他踩出来的软。
“圣桑的《g小调第二钢琴协奏曲》是一首典型的法国作曲家曲子, 法国音乐的高贵典雅、形式均衡、机智风趣的传统都继承了下来,也有体现出圣桑本身的美学思想, 所以巴赛会选这首曲子作为决赛曲目情理之中。”
这种地方花钱出力的大型比赛,在保证公正性的同时难免会夹带一点私心, 选曲上侧重本地音乐家的优秀曲目, 着重培养本地优秀音乐家无可厚非。
“圣桑的曲子你可以好好体会一下, 他的创作风格继承了法国民族音乐传统,也有吸收维也纳古典乐派, 前几年也在浪漫社学习过, 对百家音乐流派兼收并蓄, 融入了自己的个人美学, 形成独树一帜的创作风格。”
肖邦带着狗卷荆看乐谱,“弹完整首曲子你感觉到了什么?”
狗卷荆:“创新的古典主义和浪漫基因的结合。”
“有趣又形象的比喻。”
古典协奏曲的三个乐章有固定的模式,以快-慢-快的节奏进行,圣桑把第一乐章调整为中庸的行板,第二乐章变成十分动人活泼的诙谐快板,从节奏上不断增快,层层递进,一步一步将主题情绪推向高-潮。
这种创新的模式一经公演大受好评,圣桑也借此名声大噪。
“这也是曲子演奏的难点,”肖邦拿出他带过来的指挥乐谱,这是他从门德尔松那里掏过来的版本,上面有门德尔松自己划下的很多记号。“圣桑是最早打破了钢琴与乐队竞奏传统的人,对钢琴和乐队的配合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同时配器丰富、织体轻巧多变,钢琴要展现自己的魅力,也不能脱离了乐队。”
狗卷荆难得再次跟肖邦一起看谱,神情极为认真。
肖邦指向第一乐章的高音区和低音区:“木管负责高音区的骨干音,弦乐负责在低音区作为支撑,而钢琴就要在中音区演奏——既是舞蹈也是平衡。”
“不过也不是没有表现的地方。”肖邦翻页到后面展开部的部分:“这里其实可以算作是让主奏钢琴展示和炫耀华丽技巧的华彩,依靠钢琴绚丽的音乐,乐队配合来保持和发展音乐,随着主题的层层展开,独奏的部分越来越灿烂辉煌。”
“所以这里,圣桑给钢琴留下了足够大的挥发余地。”
就像花样滑冰一样,留下了一大片足以让选手发挥的冰场,优秀的选手可以各种炫技让观众目不暇接,不够优秀的,就会留下大片空白,甚至摔得七荤八素。
“这部分很难,小荆。他大概参考了李斯特的技法,采用了大量的半音、全音音节、增减和弦、分散和弦等技巧,但最难的还是这里的音乐色彩变化。”
因为前面的一乐章二乐章已经铺垫好了,在展开部这里,钢琴得撑得住才行,不然就像一口气喘不上来,会听得人很难受。
这是非常重要的乐曲表现点。
肖邦顿了顿,“你的音乐色彩我是不太担心,这部分柴可夫斯基把你教得很好。”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在学习《降b小调第一钢琴协奏曲》,狗卷荆的进步有多大。
不是技巧上的进步,而是更内里的表达。
从那以后,小荆的音乐性的表达就上了一个台阶。
肖邦:“但这部分一定要练好再和乐队合奏。你们和乐队的配合只有两次机会,一共十二个人轮流,这就决定了乐队没办法完美配合你们所有人。”
“所以,这里只能是你去聆听乐队的声音,了解乐队的音乐性格,根据它的特性来调整你的钢琴。”
狗卷荆:“这首曲子的平衡性是个大课题。”
整首曲子,从模式到内容到每个乐曲组的分布,统统都有仔细斟酌考量,处处体现乐曲平衡。
“这也是圣桑的特点了。”肖邦翻了翻乐谱:“平衡性始终贯穿整首曲子。”
狗卷荆又开始撒娇:“一乐章切分节奏的主题旋律好难!”
肖邦:“重音要处理好。”
“二乐章的和弦好麻烦!”
“把握好情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