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城毕竟是个律法森严的地方,寻常时候他们还真不敢把她怎么样,可如今有了端王王妃撑腰,自然就不同了。
毕竟现在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圣上重用端王,打压太子,只怕过不了明年,这朝廷就要换一个接班人了。
每个人都在上赶着巴结端王,谁敢在这时候得罪端王妃,那也太不自量力了。
文半梦握着鸿影的手微微的颤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旦被他们发现自己的身份,她就跑不了了。
更别说,眼前的人,还是自己一贯的死仇敌纳兰雪。
要是被她得知自己偷偷回到流云,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告诉纪清越,到那时,她可就真的完了。
不甘心就这么栽到这件小事上,她咬住下唇,握着剑转身就走。
大不了她换个日子进城,但如今的自己不能暴露身份,与他们硬碰硬,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诶,她还想走?肯定是心里有鬼,你们几个,还不赶紧拦着她!”
纳兰雪自从当上王妃以来,还没受到过别人的冷眼呢,更别说她还转身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莫不是怕说了话露出自己的狐狸尾巴?
这么一想,她更加坐实了眼前人就是文半梦的想法,勒令士兵们一定要拦住她,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
她自己说着,也忍不住下了车随士兵们追上她。
士兵们自然不会违抗,举着戟就冲上前。
文半梦走得再快,也不能用飞的,他们几步就追上了她,伸手握住她的肩膀。
“站住!端王妃就在眼前,你还想往哪跑?不敢摘下真面目,一定是有鬼,哼!来人,给我把她脸上的东西扒了!”
那士兵一脸凶相,脸上两块横肉耷拉在颊边,回头看向纳兰雪的时候又张嘴谄媚地憨笑,像极了流云城中贵人最爱养的哈巴狗。
文半梦在心底里嘲讽她,手心的汗却浸透了丝帕。
她知道一旦摘下面纱是什么后果,可现在这么多人围上来看热闹,她想跑,只怕是跑不了了。
她若是在日后还想进城,今日这面纱,是无论如何一定要摘下的。
那哈巴狗士兵冷哼一声,“小样,听到端王妃的大名害怕了吧?哼哼,我倒是想看看,你这张面具底下,是怎样的一张脸。”
文半梦僵直着身体没有动弹,藏在面纱底下的脸却闭上了眼睛。
他抬手毫不留情地解开了她的面纱,又将她的帷帽摘下。
这只是第一步。
她没有睁开眼,是怕自己的眼神会露出端倪。
几个士兵对着她那张只露出上半部分的脸打量了几眼,“这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王妃,还要看吗?”
另一个士兵回头朝纳兰雪喊道。
“看,为什么不看?”
即便是那人一部分的侧脸,也够纳兰雪看出文半梦的轮廓来,她对文半梦实在是太熟悉了,她就算化成了灰,自己都认得。
士兵摘下面纱的那一刻,文半梦的心跳得比最激烈的鼓声还要快。
咚,咚,咚。
每一下都像是宣判着自己死刑的前一秒,她调整了下呼吸,睁开了眼睛。
士兵伸手推了她一把,“你这样王妃怎么看得清?到前面去!”
她听话得走到前头,只是回头狠狠地瞪了那推她的士兵一眼。
面纱落下的那一刻,纳兰雪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就像是冲上云霄的烟火,又猛然熄灭。
那些士兵更是吓得往后踉跄了几步。
“这、这……”
文半梦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就足够那些士兵屁滚尿流着滚开。
眼前那张脸,简直不是人能长的。
树皮一般浮起的肉色皮肤下,遍布着无数青紫血管,像一条条蛆虫,在人的脸上蠕动着,黏合着血液,令人看着作呕。
“这哪是人,这是鬼啊……”
就连躲在一旁的纳兰雪瞧了一眼,都忍不住用手帕捂住口鼻。
空气中似乎因为她摘下口罩,开始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犹如一条冰凉的细蛇钻进人的鼻孔中,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有些凑得近的人都要呕出来了。
文半梦欠了欠身,“小女身患恶疾,自觉貌丑,所以用面纱遮盖,不想今日盘查如此严格,惊扰了各位大人和王妃,实在是不好意思。”
她的嗓子更是嘶哑地可怕,就像是喉咙里塞进了什么东西,令人听得难受。
原本还担心是不是文半梦的诡计的纳兰雪这才回到了马车。
文半梦在刚才她下车的时候就发现,她的腰间挂了个药瓶似的玩意,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不过……她可在里面加了点好东西。
纳兰雪放下帘子,“既然没什么问题,那本王妃就走了,记得,检查好每一位进城的人,别让歹人有机可乘。”
说这话之后,她还深深地看了一眼文半梦。
文半梦装作有些怯懦地躲避着她的眼神,不动声色,没有露出端倪。
纳兰雪自小与她一同长大,无论她做多么严格的伪装,她都不会轻易相信,唯有不直视她的眼神,兴许才不会被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