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军之中作战,与江湖比武相去甚远。
比武讲的是虚虚实实,华夏武学博大精深,旦旦诱敌深入的招式伎俩,就成千上万。
往往一个虚招,引着对手出招,然后又有诸多变化。
而在乱军中,却讲究用最小的幅度,最快的速度,击杀敌人,每一个动作,不发则已,发必建功。
什么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一点用都没有。
说不定你刚使个什么虚招,想晃一晃对手,这边刷拉就是几十条长矛刺过来。
诱敌深入是诱到了,自己也挂了。
所以,虽然单个士兵的作战力远远不如武林高手,但军队强就强在成建制,有阵法。
武林高手可以杀一人,杀十人,杀百人,但总有力竭之时,到时候无数刀剑一下,必然乱刀分尸了。
沈落雁藏在瓦岗军身后,一点都不慌。
岳晨的武功她是亲眼看到了,如何高估都不为过。
但是他毕竟是一个人。
沈落雁已经派出斥候兵,前去通知附近的瓦岗寨大军。
这里数百的瓦岗士兵只需要支持一刻,仅仅一刻钟的时间,之后成千上万的瓦岗大军,就会把这里团团围住,纵然是三大宗师一同亲临,也是插翅难逃。
更何况,真的有人能以一敌百么?
这个疑问,只在沈落雁脑海中停留了一瞬间。
就在一瞬间,冲在最前面的几十个瓦岗军士兵已经人头落地。
太快了。
此时瓦岗军中武功最高的就是沈落雁,而此时,她跟普通士兵一样,什么都没有看清。
只见白光一闪。
几十个人头就飞了起来。
而那些明明已经头都没有,血液狂喷的士兵,还依旧保持着前冲的动作,连跑了十几步,才兀然倒地。
这是武功么?还是某种妖法?
又一个念头从沈落雁脑中冒出,这个念头也只停留了一刹那间,沈落雁只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让你看看,你的,李密的那些阴谋诡计,在我的天罡剑下,是多么可笑。”
说话的声音,平心而论婉转好听。
可在沈落雁耳中听来,却如同地狱中传来的索命之音。
沈落雁缓缓的随着这一声说话声转过头去,围在她身边的瓦岗军亲卫,又倒了一片。
每个人头上都有一个血洞,挣着空洞的眼睛,无力的躺倒在地上。
而那个身着白衣的翩翩身影,拄着剑,站在自己背后,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白衣上一丁点血渍,尘土都没有。
随着晚风轻轻的飘荡起来,宛如九天下凡的谪仙。
鲜艳的血痕,顺着刺入地面的剑身,缓缓的流入大地。
沈落雁的脑海中兀然冒出很多很多的词汇,一力强十慧?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可那不都是戏文演义里的故事么?若真有关羽,张飞,赵子龙那种以一敌万的猛将,汉中王刘备,又怎么会病发白帝城,多智而近妖的诸葛武侯,又怎么会壮志未酬身先死呢?
这都是古人的意淫吧?
可血淋淋的事实摆在沈落雁面前,从小经受李密“武人卑贱,唯智谋长存”教导的沈落雁,整个世界观,崩塌了。
所有参与的瓦岗军士兵,将岳晨团团围住,他们握着钢刀,长矛的手在颤抖,呼吸浑浊混乱,眼神游离。
常在行伍中行走的沈落雁知道,军心已乱,军气已丧,这支瓦岗军的士气,被眼前这个男子单人独剑,击溃了。
岳晨提起天罡剑,轻轻一弹,叮一声脆响,震慑人心。
白影再起,剑光突显!
“天下会远在江南?远水救不了近火?!”一句话悠悠传来。
数十名瓦岗士兵身首异处。
“岳晨纵然武功天下无双,也救不了你?”
又是一大片瓦岗士兵额头上突兀的出现一个血洞,颓然倒地,连哀嚎也来不及喊出,就不知魂归何处。
沈落雁看着那些兵士转瞬间就从鲜活的生命,变成无知的尸体。
痛苦的捂住了面颊。
这些都是跟着她建功立业的士兵,可就因为她说错了一句话,现在就如同狂风席卷过的田园一般。
留下的只有满目倒地的麦穗。
沈落雁想上去阻止岳晨。
可是她却听到自己身体里有个声音在说道:“快跑,去找密公,让密公也跑,这不是可以力敌的对手,快跑,乱跑。”
可她刚一迈出步子,就感觉浑身一阵冰冷,如同被某种身带天威的猛兽盯住了一般,那种浑身汗毛倒竖的恐惧,席卷而来,让她动弹不得。
锃一声。
利剑回鞘的声音。
岳晨漫步走到沈落雁身边,拉住了她的衣袖:“带我去见你么你的密公吧,他拿走我的东西,该还给我了。”
沈落雁漫无目的的任由岳晨拉住往前走,面容呆滞。
经过秦叔宝身边时,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将,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沈落雁身后看。
沈落雁条件反射的一回头。
数百瓦岗军精兵,一个能喘气的都没有了。
一刻钟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