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栈里住了五天,还是音讯全无,陈玉楼有点不耐烦了。他又借来了纸和笔,想着再写一封信。虽然他的手下对他那是绝对的忠诚,但是如今毕竟是在打仗,战乱中书信丢失,那也是常事。
今天,天气很好,碧空如洗,太阳光照在人的身上温暖而柔和。陈玉楼失神地看着窗外,张子骏的父亲真的很会挑选地方,客栈虽然简陋,但是采光很好,坐在窗边向外远眺,能暂时忘却心中的苦涩。
远处还能隐约听见炮弹炸开的声音,和面前柔和的画面形成了对比,真是讽刺。
陈玉楼把信纸揉成了一团,他没有心思写了,最近几天,张掌柜总是有意无意地向他打探身份以及信息,出于对危险的察觉,陈玉楼也不想继续在这住下去,他不怪张子骏,乱世中这样的小人物真的太多太多,只要战事一天不停下来,这样的悲剧人物还会源源不断地出现。
陈玉楼打定主意,就想去找花玛拐来商量商量,然后再和张掌柜道别离开。
此时,张子骏端着托盘走上楼来,托盘里面有清茶一壶,以及一些极其简陋的点心,说是茶点,其实也只有馒头和花卷。
“客爷,请休息一下,用些点心吧。”,张子骏放下了托盘。
“张掌柜,请坐。”,陈玉楼见他来,想着也好,就趁此机会跟他说清楚好了,几天下来的相处,这个张子骏虽然并不能完全信任,但对他们的照顾那是没说的,在最有限的物资中,张子骏也变着花样去为他们做吃食,床铺被褥也收拾得干净利索,客栈一切简陋,但尚算舒适。
陈玉楼知道他也不容易,就打算走的时候多给他留下一些银子,相逢便是有缘,这次一别,估计此生不会再见了吧。
张子骏听话地坐了下来,陈玉楼为他倒了一杯茶,张子骏连连摆手说不敢劳烦客爷,陈玉楼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随口问道,“打理这么一大间客栈也挺不容易的吧?”
“生活所迫,只能硬上了,本来有拙荆帮衬着,一切还好,自从她枉死之后,也只能我一个人忙活。”,张子骏描述着这一切,他的语调没有一丝变化。
陈玉楼一时无语,他知道什么叫哀莫大于心死,虽然面前此人看似平静,那也只是表面平静罢了。
陈玉楼自己何曾不是如此,每天行尸走肉地生活着,那个人不在了,他甚至觉得只能活一天,算一天。
前路在哪,他不知道。
“家里还有其他亲戚可以帮衬一下吗?“,陈玉楼随口再问,其实他也没觉得张子骏这样的穷人能有什么可以帮衬他的亲戚。这年头,灾民们都是朝不保夕的,要自保已经甚是困难,何谈分出精力去照料他人。
“是有个堂弟,但是他如今富贵显赫,应该也不会认我这个穷亲戚了。”,张子骏无奈笑笑。
“是吗?那他是做什么的?”,陈玉楼没料到张掌柜还有一个富贵亲戚,内心升起了一丝好奇,就又问了一句。
“他父亲是家里的嫡出少爷,占了先机分了祖父不少的财产,他本人又是家中独子,早些年借着东风,在家族势力和财产的关照下,据说,如今也成为了云南的督军,统治着那一带,并有向北扩张的野望。”
闻听此言,陈玉楼五指陡然握紧,捏碎了手中的馒头。
真有这种巧事吗?他口中说的那个人……
云南的督军,只有一位……果然就是那个人……这个世界,没想到竟如此小。
张子骏没注意到陈玉楼的表情变化,他继续喃喃说道,“客爷也觉得不可思议吧,像我这种穷鬼,也配有个富贵亲戚,只是人家未必记得我了,而且他,从小就不好相处,做了错事他也不会后悔。”
“是啊……张子轩这个人,当然不是好相与的善类。”,陈玉楼拍了拍手掌上馒头的碎屑,他的情绪已经回复过来了,陈玉楼接过话题道,“这就是他可怕的地方,他那个人,不会后悔,哪怕他知道自己错了,也只会在内心感慨一下,要是有重头再来的机会,他还是会那样再做一次。
“客爷……你怎么?”
张子骏抬头看向陈玉楼,还没等他来得及惊讶,他听见了一种尖锐物体划破长空的呼啸声自远而近,不由得大惊失色。
这种声音他太熟悉了。果然,紧接着,就是一声巨大的轰鸣声。
他的头脑一片空白,墙体被冲击波炸裂,各种物件似乎慢动作般在他眼前乱飞。
客栈,被炮弹击中了。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