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天还没亮,张子骏便起身,为陈玉楼一行人准备早饭。
其实,店里也没有其他的客人,他本不必起得那么早,只是昨夜,他又做了那个梦。
梦中又惊醒,再也睡不着了,只能起床。
也许是因为母亲的喋喋不休,他不知道第几次,又再梦见了自己八岁那年,跟着父亲回到湘西老家的情形。
父亲擅自作主,在外成家这件事,可把祖父气得不轻,虽然对庶子不重视,但是这和庶子自作主张的行为那是两码事。
更何况,他娶的是一个不识字的农妇,而且过了那么多年后才带着妻儿回来,在张家大家长的眼里,这根本就是不可原谅的。
在当天,祖父便把他们一家三口赶了出来,在当年,店里的生意稍微比现在好一些,他们一家人糊口度日并不是问题,年少气盛的父亲当下便决定带着张子骏回太原,并撂下狠话说自己永远不会再踏足湘西一步。
当天他们一家人被赶出来的时候,天已全黑,还是三叔于心不忍,收留他们在自己家里过夜,说是隔天再帮忙劝说一下祖父。张子骏虽然年幼,但是他很早就得去店里帮忙干活,生活的艰辛过早地让他明白了人间冷暖。
这位自己名义上的三叔,他是家里的两位嫡少爷之一,他有份霸占了本该属于自己父亲的那份财产,而如今,还假惺惺地要收留他们。
呸。
他们一家人当晚还是住下了,天已经黑全,火车也早没有了,他们父子如果不在三叔家住下,就得去投宿客栈,而住客栈,那是得花钱的。
入夜后,张子骏隐约听见父母的厢房里传来争吵声,他内心烦闷,便披上外衣到处走走。
张家非常阔气,光一个侧院就占地很大,亭台楼阁,假山流水,还有一个人工湖,湖边栽种的花草在夜里散发着香气,走在其中,令人心旷神怡。
小小的张子骏内心升起了无限的羡慕,他慢慢地在这诺大的院子里走着,这个院子还只是张家的侧院,那正院能阔气到什么程度,简直超出了他的想象。
张子骏走着走着,他停下了脚步,目光投向了一处凉亭。
亭子里,有一个年幼的小童,身穿上等丝绸制造的长衫马褂,小小的马褂是用金线缝制银线点缀,连衣服外面的扣子都是鎏金的,十分名贵。
小童长得溜光水滑,甚是可爱。一看,就是这家的小少爷,手里正拿着一个灯笼,在侧院的人工湖边打着灯笼看鱼。
张子骏不由得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粗布麻衣,他内心想的却是,这么小的孩子,却穿这么名贵的衣料,他这一身衣裳足够店里三个月的开销了,而且孩子长得快,那么好的衣服过不久他就穿不下了,还真是够奢侈的。
既然他是这家的小少爷,估计就是自己的堂弟张子轩了,张子骏忍不住走了过去,想跟小童搭话。
小童抬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表情有点疑惑,问道,“你是新来的小厮?去,帮本少爷把那条金色的鲤鱼捞上来,我要拿回我的房间去养。”
张子骏顿时气血往上涌,就这句话,他产生了想把这个孩子推入湖中的想法。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向了张子轩的后背。
只需要稍微一用力,就能要了他的命。
“少爷!少爷!”,另一个孩子急冲冲地跑了过来,他的年岁也很小,张子骏收回了手,冷眼旁观,这个小孩应该是张家的家生子,是被精心挑选出来,从小伺候陪伴少爷的家仆,他身上的衣裳虽然不是丝绸,那也是上好的布料缝制,比张子骏身上穿的好太多了。
他来得真不是时候……不过,这样也好。
年幼的张子骏把自己的双手背在身后,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
“你,没规没矩的,愣在那里干嘛呢,还不快去捉鱼?”,小张子轩不满了。
“少爷,鱼一旦被捞上来,就活不成了……”,小张子轩身后的小童小心翼翼地提醒着,可马上就被小张子轩打断,“本少爷喜欢的东西,那必须要拿到,墨儿,你废什么话呢。”
小童立马噤声。
“是,我马上就去捞。”,张子骏内心冷笑,但他没有争辩,他脱下自己的外衫,跳入冷冽刺骨的湖水之中,为张子轩把那条金色的鲤鱼抓住了。
隔天,父亲便带着自己以及母亲去了火车站,他们一家人再也没有踏足湘西的土地。
“啊!”,张子骏从床上坐起,他定了定心神,怎么又做了那个梦,多少年了,当年凉亭里的那一幕,一直重重复复地出现在他的梦境里。
年幼的他曾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努力生活,终有一天还是可以过上好日子的,可是这些年来,听说那个人后来从了军,还一直扶摇直上,平步青云,而自己……甚至保不住妻儿,眼睁睁看着他们惨死却只能忍气吞声。
起点都不一样,又何谈超越,再多的挣扎,只会徒增烦恼。
张子骏闷头把包子蒸熟,清粥热好,刚把早点端上了桌案,此时陈玉楼也睡醒了,他缓缓地走下楼来,张子骏听见楼梯的动静,抬头往上看,正好和陈玉楼的目光对接上。
陈玉楼就是一愣,有那么一瞬间,他看见这个张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