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上午,张子轩都坐在床上发呆。吴瑕知道他身心俱疲,也体贴地给他留足了空间,除了交代仆人们一日三餐好好伺候外,并没有进入两人的房间。
此时张子轩需要的是舔伤口的空间,吴瑕是懂得这点的。这一次的亏吃得太暴了,差一点就连命都搭进去了,张子轩思考着,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肯伏低做小的人,他想思量一下,今后的路要如何去走。
墨儿推门进来,他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墨儿喊了一声少爷,然后把汤碗放在八仙桌上,就劝张子轩喝一些。
张子轩想翻身下床,但胸口又传来一阵剧痛,他暗自算了一下日子,自从在蒋志龙那里回到家,也已经过去了三天,上一次蒋志龙喂他吃解药,他因为呛到了并没有把一整份药完全吃下去,这样一来,他离发作的时候应该不远了。
恐怕,甚至熬不到蒋志龙所说的第五天。
墨儿善于察言观色,他见张子轩脸色不对,连忙扶住了他,说道,“少爷,我马上去找蒋先生要药,您不会有事的。”
“墨儿。”,张子轩拉住了他,然后示意他坐到自己的身边来,轻声说道,“我记得你是和我同岁的,只比我大了几个月,你马上也二十三了吧?”
“是的少爷。”,墨儿一时间不太明白张子轩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些来。
“二十几岁的人了,你也该成家了,你的爹娘也等着抱孙子呢。”,张子轩艰难地坐直了身子,蒋志龙给他喝的这种邪门的毒药,几乎要了他大半条命,他忍着胸口的剧痛,对墨儿说道,“你知道我从来没只把你当作一般的家仆……你要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不用担心聘礼,房子或者钱财,我一定帮你把她娶回来……”
“对了……小厦……你的少夫人,她……你要好好照顾她……呃……”,张子轩刚想往下说,冷汗从他额头处渗出,身体的不适令他没法把话说完整。
墨儿听着这些,心里觉得不妙,张子轩似乎在交代自己的身后事一样,他鼻子一酸,撩起衣服下摆跪倒在张子轩的面前,哽咽着说,“少爷!墨儿愿意为您换命,世上奇人异士有的是,如果可以,我愿意把我的命换给您!”
他跪伏在地,他是真心的。
“傻小子……你这个人啊。”,张子轩扶起了他,用指头弹了一下墨儿的脑门,说道,“上辈子……你为了在李安国面前保护我,才十六岁就没了命,我没有兄弟姐妹,还好今生有你陪着我一起长大。”
墨儿已经泣不成声,他没法再说出话来,只是拿衣袖不停地擦着眼泪。
张子轩拉住了他,表情严肃了起来,“墨儿,你听着,我一定要戒掉蒋志龙的毒,否则,我们都会万劫不复。你去……去拿一条锁链来,将我绑起来,今晚让珠儿她们看好了少夫人,不许她靠近我,免得我误伤了她,你听明白了吗?”
“可是少爷……”,墨儿有些明白了,但他是亲眼目睹过张子轩毒发时候的惨状的,这种毒真的可以凭自身的意志力戒掉吗?
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一样,张子轩艰难地解释道,“朱利安跟我说过,他曾经把毒稀释过,所以我是有机会的……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反正,这辈子我也活不长的,我张子轩绝对不臣服于任何人,当年的陈玉楼不行,蒋志龙他更加不行!”,张子轩的表情慢慢变得有些狰狞。
墨儿点头,他连忙退下去安排了,吴瑕知道后,她没说什么,只是交代墨儿说,“你今晚陪着少爷,如果他实在太痛苦,就来禀告我,我们再做打算。”
墨儿连忙点头称是。
到了晚上,果然不出张子轩所料,他提前发作了,墨儿拿锁链把张子轩牢牢地固定在圈椅上,为怕他挣扎弄伤自己,在上锁链之前还先用厚实的布条先缠住他的手腕脚踝,免得他挣扎的时候被锁链蹭伤。
可惜就算是这样,也只是徒劳,张子轩毒发的时候异常痛苦,他很快便剧烈地反抗起来,墨儿见他双眼血红,力大无穷,没几下就把手腕脚踝上的布条挣脱。好在栓住他的锁链足足有婴儿手臂那般粗,张子轩虽然几近失去意识,神智癫狂,全身上下冷汗淋漓,却挣不脱捆绑住他的锁链。
“啊!……啊!!”,张子轩痛苦的叫声在深夜里特别刺耳,吴瑕几次想冲进房间,却被墨儿提前安排的人牢牢地看护着,不允许她靠近半步。
墨儿紧锁房门,他死命搂住张子轩,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去压制着他,尽量不让张子轩做出伤害他自己的举动。张子轩痛苦之际,在墨儿的肩头上重重的咬下,撕下了一大块皮肉下来,顿时血流如注。
墨儿痛得一皱眉,手下却完全没有放松,依然死死搂住张子轩,他肩头上的鲜血沾染了两人一脸一身,满是血迹的两人如同鬼魅般骇人。
到了后半夜,西洋座钟发出沉闷的四响,已经是凌晨的四点,张子轩才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他耗尽体力,在墨儿的怀里晕了过去。
此时的墨儿也已经遍体鳞伤,惨不可言,他轻手轻脚地帮张子轩解开了锁链,再把他那血迹斑斑的衣裤脱下,为他换上了干净的寝衣,然后把人抱到床上用被子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