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盯着棋盘,神情也严肃起来:“陛下确有易储之心?”
朱棣淡淡地道:“国家大事,向来不得大意,特别是储君,朕不想易储,但是,谁敢说高煦会心服,朕的江山是打来的,高煦最像我,以后会不会效仿我?”
陈远默然,是啊,这人的野心是无穷的,陈远以前工作知道,就算小小的村主任,又苦又累又得罪人,又还捞不到好处,经常贴钱,但是为什么还有大把的人争做呢?因为这是一种荣誉,一种地位,何况皇帝这个位置,很多人知道皇帝不好做,只要有机会,他绝对会做。那是无上地位的象征。
立长立嫡,自古以来的规矩,很多皇帝坏了这个规矩,很快就亡国了。比如宋文帝刘义隆,最后被儿子杀死。著名的隋文帝想立贤,最后被杨广欺骗,活活饿死,齐桓公、唐高祖,都是因为立储不稳,最后王室动乱,齐桓公被饿死,李世民残杀兄弟,还有佛皇帝梁武帝,也是被儿子饿死,凄凉。
“朕在,他们断然不敢动我,可是朕一旦不在,高煦必起祸端。”
陈远不知道怎么回答,知子莫若父,朱棣所说的不错,谁叫你皇位来得不正呢,谁叫你以前给个朱高煦机会呢?谁叫朱高煦野心勃勃呢?
朱棣瞄了他一眼,催道:“该你了,想什么呢?”
陈远收回思绪:“陛下慧眼独具,深谋远虑,臣——不胜钦佩。”
“呵呵,你不滑头了,说实话了,你也认为,高煦不会安分吗?”
陈远深深吸了口气,说道:“皇上的心意,臣明白了。皇上英明神武,乾纲独断,向来不会拖泥带水,如果心中已经有了定计,想来也不会问起为臣了。皇上心中,对此很是为难吧?”
朱棣沉默片刻,轻轻叹道:“不错,朕不瞒你,这件事,朕心中着实没了主意。坦白说,高炽这孩子不错,胸襟广阔,性情仁厚,有王者之风。而且,他心心念念百姓,必然是一代仁慈之主,靖难四年间,他独镇北平,尤其擅长治理政事,朕对他……是很难满意的,也挑不出什么错来。况且,自古仁义之主兴旺国家,朕相信,他能开启好的治世,何况,还有瞻基,也是无可挑剔。”
这时候,雄才大略的永乐皇帝,也不过是个慈祥的父亲而已,说起儿子,满是骄傲和自豪。他看看陈远,又道:“陈远,你知道吗,朕之所以委决不下,不是像司马昭,各个儿子昏庸,资质平庸,难以挑出继承大统的人来,还被后宫和大臣欺骗,让傻子司马衷继承,不识政务,不识疾苦,最后引发八王之乱,国家凋零。而朕的儿子都太优秀了,三个皇子各有所长,无一庸碌,所以朕才难以取舍!”
“高炽就不再说了,说说高煦,治军是没得说的,军中威望很高,打仗能身先士卒,这样的军队,何愁不打胜仗。文治方面是弱了点,但只要好好教一下,辅以大臣,未必不是个好苗子。”
“高燧呢?脾气急了些,但其实用人推心置腹,用人不疑,只要有能人辅助,不愁做不好皇帝。”
陈远是后代人,看得清局面,没有像其他大臣顺水推舟那样,就请求立自己心仪的皇子。朱棣是个精明人,既然他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你再装傻,那就是自找没趣了。于是,陈远也直截了当地问道:“那么,皇上如此为难,是因为大殿下的身体不好么?”
朱棣苦笑道:“是的,朕是担心他短寿,也担心他长寿!”
“嗯?”
陈远听了不禁愕然,朱棣随即娓娓道来:“一个身体虚弱、时常生病的皇帝,就只能缠绵于病榻,如何治理这万里江山呐?他不得不把很多事委决给大臣,没有精力去核实,去决断,很容易受到欺瞒,这是长寿的情况。如果短寿,走在朕的前边还好,朕可以再培养瞻基,可是如果在朕的后边,那就短时间江山易主两次,如果高煦动乱,外族再见机行事,那么朕努力二十年的苦心就毁于一旦。不错,高炽很能干,这些年来处理政务,仅仅有条,但是占了年轻的便宜,近来也是很勉强,朕才让高煦监国,让他休息休息,现在有朕顶着,以后呢?以后能应付万里江山吗?朕不能不考虑啊!”
陈远右手捏棋子,一直没有落下,静静的听,在听说这伟大帝王的烦恼。
朱棣捶着腿,说道:“高炽身体不好,又贪恋女色,走路都费劲,这么庞大的一个国家,每日光是奏章就数以千计,连朕都时常觉得吃不消,高炽能照应过来吗?与其如此,不如做个闲散王爷,贻养天年的好。”
“再说说高煦,武功方面,你也知道。高煦很像朕。尤其是靖难的时候他几次救朕于万难之境,朕曾含蓄地对他说过,一旦成事,欲立他为太子,朕不好食言啊!而为了高炽的太子之位,让他去云南,去乐安州,每每想到此,朕就觉得无比的愧疚。”
陈远目光微微一闪,试探问道:“陛下既然觉得二殿下最好的人选,可以易储,那么陛下犹豫的是甚么?”
朱棣苦笑,徐徐地道:“高炽从无任何过失,朕如何废其立储的资格?最重要的是,朕读过书,杨士奇他们也一直在朕耳边念叨古今历史,齐桓公,刘义隆,杨坚,李渊——这里面,李渊下场是最好的,可是他也无法阻止骨肉相残。朕若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