蹇府,最近气氛都不太对,唯一还能到处晃悠的,就是廖老夫人了。家里不大太平,她倒是看得开,因为政治上的事她不感兴趣,一心照顾自己的孙子。
江南本就是多雨的天气,又逢夏天,昨日阴雨连绵,今儿个更是暴雨,直把秦淮河水漫到了街上,许多居民不得不穿蓑衣去在雨中堵地方,把东西清理到高处。
几天后,在大家心烦气躁的时候,才终于放晴,这会儿阳光透过窗棂和窗纸照射进了屋子里,倒有几分要入秋的凉爽。
老夫人心灵手巧,有一副好针线手艺。孙子蹇荃在午睡,今天难得空闲,老夫人拿了针线,再做衣裳。
“老夫人!”
秋月掀帘一进来就发现这满炕上都是衣服,不禁讶异,走上前一瞅奇道:“老夫人,这么多衣裳,是准备给小姐么?小姐平素里节俭,也用不到这些的。”她其实是想说,多的是裁缝,何必让老人家费神。
秋月不同于一般的丫鬟,不但照顾小姐,还偶尔要听听小姐诉说的心事。
老夫人把针穿过去,这么大的年龄,眼睛十分好使,又是忧心又是怜惜道:“你不懂,嫁妆,要自个儿做的才结实喜气呢?那些个裁缝,就是要价,成色是不好的。”
“怡璇的身量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样,要强得很,我做了几年,这些衣服却也穿不上,婚姻大事,我插不上嘴,老喽。”
秋月知道自家小姐的心事,皱眉道:“老夫人,杨学士家千金杨姑娘来了,径直去见小姐了。还有,李骐李大人来了,这会儿正在厅里和老爷吃茶呢。”
杨士奇的女儿杨茹和蹇怡璇要好,来得多了,老夫人也就没有往心里去,知道孙女总要有个伴呢,能说动她开窍最好。倒是她一直知道李骐的事,杨士奇也一直在撮合他们,可惜自己这个孙女——老夫人叹了叹。
后花园,蹇怡璇和杨茹叙了会旧。杨茹容貌比较普通,但自有大家闺秀的气度,两人在那儿摆开了黑白棋子下棋。
杨茹性子活泼,这时候先落下一子。笑吟吟地冲着蹇怡璇眨了眨眼睛:“怡璇,听说李大人来了,就在你府上呢。”
蹇怡璇正在寻思布局,不想听到杨茹这么一句。微笑摇头道:“我父亲最近都是独立一个人,很多事大家都不好谈,有的大人又需要我父亲说话,他们抹不开面子,只好让李大人从中联络呢。”
“是吗?就这些?”杨茹似笑非笑。
蹇怡璇摇头道:“我看你对他倒是上心得很,扯我做什么!”
杨茹大大方方道:“我倒是想,可惜啊,可惜啊,人家念着的,确不是我呢。”她语气酸酸,却也没有嫉妒。
杨茹这时候又布下一颗棋子,促狭地问道:“听说,陛下要赐婚你与那陈远?”
蹇怡璇心中一乱,棋子掉落在地,暗道,这是真的吗?那他,会答应吗?突然发现对方眼神不对,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见她无辜地直摇头。
她方才醒悟到是杨茹只是随口一说,顿时一下子红了脸。想要敷衍过去。却不料杨茹正死盯着自己看,她便直截了当地说:“有些时候,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自己的想法了。”
杨茹见她一脸地意兴阑珊,倒有些后悔自己勾起了人家的心事,最后也叹了一口气:“怡璇,你是天下最聪明的女子,我们从小都羡慕你的容貌,你的才学气度,你的智慧,可没想到,你也会为情所困的一天,你如此,那天底下别的女儿家就更不用提了。哪怕是西厢记里头的崔莺莺,也不过是私定终生后花园,待张生金榜题名之后再回去迎娶,但毕竟,但毕竟——你这个,却是无解的。”
陈府,最近是喜气洋洋,樊娘子别提多高兴了,皇帝赐婚,何等荣耀。关键是,自己的儿子一直不争气,没留后,多有一个,不就多了一分希望。
董明燕心中有些不自在,不过她也知道,自家相公人中之龙,不可能只是她一个人。陈远这阵子一直陪着她,又陪着说了好一阵子话。
陈远眼皮子乱跳,总觉得心神不宁。
“相公,你不要担心,妾身不是不专宠好妒的人。耿姐姐进了陈家,一切如常,她身世孤苦,妾身会把她当成亲姐姐一样的。”
陈远有些感动,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他摇摇头道:“夫人,有你持家,我最放心,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董明燕感动的低下头,万种柔情。这个年代,能嫁给一个理解她,担心她,为她着想的男子,是多么的幸福。
陈远却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朱棣这突然的赐婚,让人摸不着头脑。
太子宫,朱高炽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也不喝,太子妃张氏去见他,他嚷嚷道:“不去了,不去了,二弟回来了,父皇给三弟的宠臣赐婚,啊,这是要做什么,啊,不就是要废了我这个太子吗,我这就辞了太子,我不做了。”
眼见丈夫哆哆嗦嗦,太子妃也没有办法,只好吩咐侍卫看好太子,出去想办法。她自廊下转出来,见前面有个高大的人影,奇道:“瞻基,你皇爷爷今天没有叫你去吗?”
那人扭头,太子妃吃了一惊,自己心神恍惚居然认错人了。
那人眼中闪过莫名,弯腰施礼:“见过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