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赛儿离开后,许久陈远才爬起来,其中滋味,五味杂陈。
雨小了些,听到漫天的喊杀声。陈远这才发现不对劲,出了屋子,抓住一个慌慌张张的教徒询问。
教徒依稀辨别是陈远,却没有敌意,不敢怠慢道:“仙师,今天杨三长老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带领猛虎山的人马杀上山来,宾使者拼死阻拦。现在丁长老等也到了,杀作一团。”
“什么?”陈远吃惊,杨三是强盗头子,不会甘于屈居人下,一直想坐教主。如果是我,应该拉拢唐赛儿才是,来攻击唐赛儿,疯了不成。
不对,不知道哪里不对,陈远想不明白其中关键。但是刚才唐赛儿的表现,一定是中了内奸的计。如果杨三单独来见她,还不是探囊取物,就算他没有得逞,只要抓到唐赛儿失身,她就失去了对教众的领导,杨三成为教主就是板上钉钉的时。
好深的诡计,陈远倒吸一口凉气,宾鸿大帅哥,你立大功了。要不是你拼死阻拦,我和唐赛儿还不被点了天灯。
“仙师,现在很乱,你还是找地方躲起来了吧。”
这家伙被自己的小试身手搞成忠实粉丝啊,陈远心里一热,脱口而出:“你叫什么名字?”
“有劳仙师问起,小的没有名字,姓侯,家里兄弟多,排行老大,就叫侯八。”
陈远点点头,又问:“侯八,你知不知道下山的路,我是说,避开杨长老他们。”前面在打架杀人,能躲多远躲多远。
侯八不解道:“仙师,你这是要?”
陈远胡乱诌道:“我在终南山学道,敬得是三清太上老君,你们拜的是弥勒佛,他们冲撞了,我刚才做了一梦,太上老君生气了,我得赶紧离开。”
侯八摸摸后脑勺,遗憾道:“这样啊。”他叹气道,“不满仙师,如今的白莲教,不似以前了,之前官府欺压,大家才聚集在一起,相依为命,找口饭吃,可是后来,教主也变了,他接收了杨三那些人,他们本是青州臭名昭著的土匪,到了教里,不服管教,经常欺负弟兄们,大家敢怒不敢言,向教主说道,教主反而责打我们,说我们挑起事端。”
“我们好多人世代都是农民,只习惯种地,要不是没了地,怎么会逃到这里。以为教主能跟我们一个好日子,但是,弟兄们也好不到哪里去,倒是佛母,对弟兄们还不错,有了东西,都分给大家。杨三、丁谷刚这些人想当教主,我们是第一个不答应的。”
“白莲教对你们并不好,你们为什么不逃走?”
“逃?”侯八苦笑,“能逃到哪里去,地都没了,不是大旱,就是水灾,种了地也颗粒无收,朝廷的税收不但不能少,反而年年增加,还要去顺天府服徭役,要是能有半分能活下去,谁也不愿意逃到这大山中。”
“仙师,其实,大家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仙师,但是知道,你是朝廷大官,打南京来的,大家希望仙师能给我们一条活路。”
“仙师。”这时候,周围聚集了十多个教徒了,满脸希冀的望着陈远。
他们衣衫褴褛,手上都是老茧,不是拿刀剑的,是拿锄头的农民。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任凭史学家把一个朝代宣扬得多么太平盛世,文景之治,贞观之治,永乐盛世。
其实底层百姓,永远没有自主权。饱受奴役,任人践踏,毫无尊严。在富人的家庭,天天想着斗鸡走马,去哪里祸害良家女子。基层百姓,连娶妻生子都难,很多人一辈子都在生存里挣扎。
百姓被圈在土地上,面朝黄土背朝天,直到死都不能离开。
陈远心里酸酸的,但是,他也只是一个凡人,是血肉之躯,现在,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他是朝廷的官员,救不了这么多人,而且这里很多人要他命,要救他们,谁来救自己。
想想刚才唐赛儿的眼神,虽然刚才没杀自己,保不定下一剑他就会杀死自己。刚才她杀肖洪和小翠,被他远远的瞧见,心有余悸。
陈远苦笑:“现在到处都是战乱,我也自身难保,你们跟着佛母,她能——”
“仙师,我们知道,有很多人痛恨大官,会对你不利,我们护送你下山。”
“对,我们护送你下山。”
“快,跟我们来,我们知道,有小路可以下山。”
陈远心情激荡,跟着他们一路走,他们全都淋湿了一身,下山的路不便,都手拉手,护着陈远不被摔倒。
“你们?”
“陈大人,我们都知道,是你发明红薯,现在到处都在种植,官府都说了,这东西能让大家收成多上两层。”
百姓以讹传讹,竟然听说是陈远发明的。
“大人是个好人,天下派下来救我们穷苦百姓的,我们虽然加入了白莲教,但也不是不知道好歹,有大人在,我们虽然没了盼头,但我们远方的亲戚,还能多吃几口饱饭。”
他们说得真诚,铁打的汉子,也轻轻啜泣。
陈远突然站住。
“大人,怎么了?”
“咱们回去。”
“啊,大人,你——”
“既然你们把我当兄弟,这么护着我,咱们回去,只要大家信得过我,我带你们走出去,有饭吃,有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