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惠东工厂,已经17:40了,那哥几个还没有下班呢。我赶紧去冲了个凉,舒服啊,全身通透。直接去餐厅等他们几个吃晚饭,明天是礼拜天,今晚不加班,汪荣华就提议说,哥几个,来了这么久了,咱们也没有去过镇上,要不,等下过去看看?
去呗,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我们几个很快就达成了协议。
七点多了,太阳才刚刚西垂,不一会儿功夫,日头就落下去了,西天上的云彩烧成一片,红的,黄的,粉的,紫的,一块一块,纠缠在一起,好像碎锦烂绸子一般。
夕阳挂在树梢上,把路边的树木们剪成枝枝叉叉的样子,映着半天的彩霞,好像一笔一笔画上去似的。
路边的厂房,仿佛谁不小心泼上一重油彩,又鲜明又安静,我们五六个人,一路横行霸道的走着,一路嘻嘻哈哈的侃着大山。
从工厂到镇上大概有五六里路,天色渐黑,路两旁的路灯依次亮起,两边的厂房里不时的走出三三两两的工人,难得的休息机会,大家都很珍惜啊。
胡宗乾是个烟鬼,估计也是在国营厂养成的习惯。听他说,在工作之前,他是不抽烟的,可是上班之后,遇到领导怎么的也得打个招呼,上支烟吧,所以口袋里开始装上了一包烟,久而久之自己也离不开烟了。
老胡殷勤的给我们几个分着烟,大家接过烟来,一个个夹着烟棒,吐着烟圈,当真是:
红尘来呀来去呀去也空空中楼阁青云中谁不追逐寻梦
浮名一朝转眼无踪留不住又何必苦苦争锋镜中影花乱舞风
谁不怜惜情浓春去秋来四季倥偬留不住又何必眷恋残红
惠东行政上属于惠州,离深圳已经很远了,接近海陆丰,离汕尾更近一些,一直以改车闻名于广东。听说从深圳偷来的或者海路走私进来的车,送到这里的任何一家小型修理厂,一夜之间就能大变样,甚至车架号都能给改了,颜色,大灯,车头等等那更不在话下。天亮之后已经面目全非了,估计连车主本人都认不出来了。
那个年代听说销往全国的进口车,赃车,都是从这里出去的。不过买车的人也都是大有来头的,不然你没有门路,即使买回去也上不了牌照啊。另外还听说,这里有很多黑作坊,一般都是有专人去深圳或者广州骗来一些初来南方的求职者,然后强行扣押身份证,有专人看管,强迫劳动,榨取财富,运气好了才有逃出去的可能。
刚来的时候,我们只是觉得这里不过是离深圳有些远而已,慢慢的听人家说了这些事,再加上公司的警告宣传,我们的心里都不禁有些害怕。而且我们是深有体会的,从龙岗来惠东,路上被卖猪仔,然后再让你重新花钱买票,都是家常便饭,稍有不从,轻则让你下车,重则挨打,报警无门,求助无果,我们也只能默默忍受。
到了镇上,大家也就是随便逛逛,天天在车间,出来放放风而已,老胡没有烟抽了,也没有钱了,找我借了五十块钱,陆晓阳也找我借了一百元。本来不想借给他们的,可是我这个人脸皮薄,心软,看不得别人受委屈,再说人家都开口了,我也不好意思啊。
在一家商场前,从二楼扯下来一条一条的彩灯,把下面照的一片通明,空地上摆了几个台球桌子,几个穿着热衣热裤,留着奇异发型,身上刺着龙,画着虎的人围在那里,有的一手搂着一个女孩,一手夹着烟卷在那里尽情享受,有的在那里拿着球杆,在桌面上挥斥方遒,有的在旁边指点江山,好不热闹啊。
忽然,汪荣华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似的指给我们看,还激动的喊了起来,哥几个,快看,快看,最东边的那张桌子旁边坐着的那个女的,看到没有?怎么样?够浪的吧?
我们顺着他的手指方向一看,一个20来岁的女孩,穿着火红色的带着亮片的只到腰间的小夹克,里面穿着一件白色t恤,饱满的胸部,呼之欲出,下身套着一条纯白色的短裤,几乎短到大腿根了。
两只穿着力士鞋的小脚悬空的搭拉着,怪自在的。她那梳着十几条小辫子的脑袋歪倚在右肩头上,水灵灵的大眼睛斜睨着旁边,鼻子略显有些上翘,右手夹着一根烟,从鲜红的嘴巴里慢慢的吐出烟圈,显露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目空一切的样子。
汪荣华这小子在他表哥厂子里其他的没有学到,关于泡妞,打炮倒是门清,还不都是跟着他那几个老表学的?这下倒好,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晃就将近一个月了,不用问,这肯定是憋的太久了,你看他那表情,简直就好像一只嗡嗡叫的绿头苍蝇忽然见到了腐肉,恨不得一头就扎进去。
他拉着我们几个就要冲过去,嘴里还嚷着说,走,走,咱们也过去打两把吧,我都好长时间没摸杆了。
我心知肚明,这小子肯定不是冲着台球去的,赶忙伸手拦住了他,说,兄弟,这帮人一看就是在当地街面上混的啊,可都不好惹啊。那个女的肯定也不是单身啊,哪个单纯正经的女孩能打扮成那样?我看啊,还是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在这里过过眼瘾就得了。
陈江南也说,是啊,老唐说的对,咱们可别惹事了,本来这惠东就够乱的,看两眼没什么事,来真的还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