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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1 / 2)

往年的春雨总是淅淅沥沥,润物细无声的。

而不是像今夜般,先由天边一声闷雷炸响,随后细雨急促落下,雨雾弥漫,如烟似云。

孙婉穿了件杏色的方领对襟琵琶袖的夹袄,上面用金线绣着残荷败叶,下罩一件藏青色长裙,上面有飞雪云纹,连绵远山。

她早些年总喜欢穿这些,不过在被李老妇尖酸刻薄一阵谩骂后,这些个景意不好的衣裳便被压了箱底。

细细数来,已有四个年头没有上过身了。

她今夜又避开丫鬟往小佛堂走,手腕间一串剔透的琥珀珠子,被走廊两旁竹帘寥寥溢出的月光映出了几分明媚之色。

透过她的指缝,我能清楚看到李府院中的景色飞速流逝,配着一场春雨,难免让人想到明日清晨的花凋叶残之景。

进了小佛堂后,孙婉同往日一样将门反锁,随后跪在供桌前的蒲团上,把我放在她的膝前,开始了又一轮没什么用的虔诚跪拜。

我看到她的脸被供桌上燃的红烛照得温暖,有几缕细烟萦绕,随着她的动作冲进她的发髻里,滚进她的领口中。

她今夜没有说那些拜辞,也没有说自己的诉求,垂眸看向我时,眸光破碎又绝望。

“小石头,我最近总梦到过去的事。”

她指尖轻轻摩挲,似是怀念,似是后悔。

“我从前不知着了什么魔,总想着去外面看看。常常从城里疯回去,惹得爹娘担惊受怕。如果啊……”

她顿了一下,嘴角弯了个小小的弧度。

“如果,我从不盼着你开花就好了。”

她眸光闪了闪,像是回光返照一般,苍白的面皮上泛出了丝不自然的红晕,让我的一颗心沉到谷底。

良久,她又叹了口气,语气有些嘲弄:“是啊,石头怎么会开出花儿来呢?”

宛如凄风苦雨中,大江大河上的一叶浮萍。

怎么瞧,都是绝望的。

也不知是在问我,还是在问自己。

我有些怔愣,毕竟我从前一直认为,她不会后悔的。

我忽然想起来,今天府里的那个小妾找过来,扯了好一通话,好像是说孙老爷死后孙夫人也随之而去的事儿。

当时孙婉也没什么表情,不过在那妾室走后,愣了会儿神罢了,连眼泪都不曾流。

于我而言,凡人生老病死是十分平常的事,无甚奇怪,也无甚可遗憾伤心的。

我以为,孙婉同我想法一致。

原来,终究是我受限于妖类本身,从未勘破过。

我不懂凡人那些弯弯绕绕的复杂情感,也不在乎今日或昨日有几人死去。这凡间有太多的人,一日有太多的事。日日当闲话听都听不完,又哪里还会上心呢?

可孙婉此时的眼神太过死寂,又太过通透。好似隔着坚硬的外壁,看透了我的内在。

我第一次生出不知所措的感觉来。

屋外又响起了一阵惊雷声,风声呼啸,树枝猛烈晃动。我听到了枝干折断后又携花叶坠落的声音,一半清脆,一半沉闷。

突然,头顶传来一阵儿剧烈的咳嗽声,几点腥甜落了下来。

我抬头去看,见孙婉用手帕捂着嘴,咳出了一口又一口的血。

艳红的颜色从她指缝间溢出,顺着手背滑下,或是沿着帕子的滚边流过,最后凝在一个点,一滴滴落下来。

过了许久,她面色苍白地将手帕塞回袖中,嘴角还有未拭净的血迹。

她将手掌按在供桌上,连试了几次才勉强站起来,一步一晃地往屋外走去,徒剩桌面的一片腥红。

这是她第一次抛下我。

我从未像现在这般厌恶过自己的无能。

毕竟站在一旁无能为力地瞧着一个人数十年,看着那人褪尽稚气,满心绝望,仅凭着一个念想苦撑度日,实在不是什么好感觉。

我看见孙婉一连扯了好几次,才将门拉开了道缝,狂风涌入,将她连门板一道甩开来,她的发髻被风打乱,衣裳被吹得猎猎作响。锁扣处乍而转动的刺耳声音有一瞬盖过了所有,尖锐可怖。

她死死扣着门框想要稳住身形,努力许久,最终手上失力,整个人身子一晃倒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琥珀珠串磕在门槛上,又被翘起的木刺一勾一扯,绳子崩断,珠子滚了一地。

有一颗晃悠悠滚到了我跟前,透过珠面,我看到了自己。

好似到了这步田地,周遭万物,无一不是压抑的。

忽然,我觉得自己开始发烫,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舒展开来。思绪和灵魂好似被一根线拉扯着,朝半空升华。

一些久远如前世般的记忆如潮水般袭来,让我一时分不清那到底是否与我有关。

温和的白光和清新奇异的香气充斥在佛堂中。

孙婉伏在地上,慢慢转过脸来。

我从她的眼神中,看到的只有无尽的惋惜和绝望,却又明显有光闪烁了几下,又陡然熄灭。

最后,她轻轻合上眼帘,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也不知是欣喜还是讽刺,或者是不甘和解脱?

我看着她的眉眼,努力将她的模样刻在脑中。

那些不知真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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