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据理力争,外加武力威胁,终于赶走了死皮赖脸的挺子和神魂颠倒的胎爷,和卿雪一起走到篮球场外的花台边坐下。
我的钱,卿雪没接,依然在我的手里。
“你去澡堂?”我不敢看卿雪,只好看着路灯,问道。
“去医院,我爸爸。”卿雪把盆子和水壶放在脚边,双手抱着膝盖。
“你是本地的?”我斜着42.6度偏头,这是我自认最帅的角度。
“恩,汉源的。地震把房子震裂了,但是达不到援建和补贴标准,只给修补了一下。我们又不敢住,就到城里来了。爸爸打工供我读书,病了,住院两个月了。最迟下个月就要动手术,本来医生说越早做越好,可是我没钱。”卿雪低声道,然后补了一句,“我除了爸爸,还有个弟弟在旁边职院。”
“所以你去了滨江路?”我怕卿雪害羞,看着远方道。
“恩,不到一个月时间,手术费还差一大截,我弟弟也需要钱。”
“妹子,你来这里读书,年华正好,可不是为了去滨江路哦。”我耸了耸肩,故作轻松道,“一共三万二,这是我所有的钱了,不知道这钱够不够,先给你。”
卿雪站起来,提着盆子和水壶就走:“不行。绝对不行。”
我伸手拉住她的衣角,把盆子和水壶扯下来:“手术要紧,面子不重要。”
“洛夏,谢谢。但是真的不行。”卿雪一脸倔强道,“昨天,我差点走错路。看你穿着打扮就知道,其实你也不是有钱人,但你的一句话和那支烟把我拉了回来,这是对我最大的帮助。对于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来说,你给得足够了。”
“我……”
我刚开口,卿雪眨眨眼又道:“我知道你朋友原本应该是来阻止你的,所以这钱可能对你很重要,我不能借走。对了,你怎么有这么多钱?”
“我从大一开始打工,存着毕业还助学贷款。剩余的毕业后应急。”我笑道,笑容里带着贫穷和苦涩。
“要是我弟弟也像你就好了,可惜,唉。”卿雪叹口气,深呼吸一下,故作振作道,“行了,你把钱拿回去,我再想办法去借。”
“卿雪,我不是瓜娃子,要是还能借到,你会去滨江路?”我把钱轻轻放在卿雪的盆子里,端起来递给她,“不要逞强,叔叔的病要紧。”
“可……”卿雪没有接过盆子,轮廓迷人的眼眶忽然红了,跟着就是晶莹的眼泪。
我把盆子往卿雪怀里一送,隔着衣服抓起她的胳膊把盆子接住,故意板着脸道:“可什么可!拿着!别以为这是给你的,这是借你的!不仅要还,还要给利息的,一年百分之一!嘿嘿,本大爷要干高利贷了,你就是我第一单!”
“噗嗤,”卿雪眼里含着泪,听我这么一说,不由得笑了:“你还经管院的,一年百分之一也算高利贷?!”
“一步步来嘛。”我站起来拍拍灰,从盆子里拿出钱,然后拉开卿雪背包放了进去后再关好,“快去医院吧,那边我帮不上忙,你和你弟弟够得忙呢。”
“我也攒了些,加上借你的应该够了。过两天就可以动手术。”卿雪点点头抹了抹眼泪,暖水瓶也拿起来,顿了顿后直直看着我,“需要我做什么?”
她眼中,一半感激,一半疑惑。
我权当没看见,摇摇头,什么都不需要。
卿雪看着我的脸,又盯着我的眼睛,深呼吸道:“我一定尽快还你。”
她走了。
我吐出一口气,脑子有些空白。
“龟儿下血本哟。”
“狗儿的舍得哟。”
两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跟着两个猥琐的身影从花台后冒了出来。那直径5米的圆形花台里种满了各种植物,两个阴魂不散的家伙藏在后面,我愣是没发现。
挺子看着远去的窈窕背影,一掌拍在我左肩:“一面之缘,啥都不是,值得?”
“值得!”
胎爷一掌拍在我右肩:“啥都没有,肉包打狗,不怕?”
“不怕!”
挺子看了看胎爷,对我撇撇嘴:“那你高兴就好。要是顶不住了,就提前吱一声——我和胎爷好及时把你拉黑。”
看着俩货互相搂抱着狗跳狗跳地离开,我捡了根树枝就追了上去。
接下来的几天,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招聘会后天就结束了,也不用再翻开下一页日历,我们就要离开了。
卿雪在楼下等我,聚焦了无数流连忘返的目光。待我下楼,这些目光变成了杀气。
“手术很成功,我爸爸说等康复出院后要请你吃饭,当面表示感谢。”她吐气如兰,眉眼舒展。
“看情况吧,这不都忙么,又要各种聚会是又要找工作的。”这话说得我自己都不相信,赶紧转移话题道,“你工作的事呢?”
“照顾我爸爸,先不找。”也许因为心情较好,卿雪嘟着嘴,摊手耸肩,把娇媚和可爱糅合得完美无缺,然后递给我一个信封,“还剩一些,后续治疗我自己想办法。”
“那就祝叔叔早日康复。我待会儿还要去体育馆,你要去看看吗?”我接过信封放进裤兜,大概知道里面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