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政治信号,代表皇上很可能已经下决心,不仅要剪除她在后宫的势力,很可能还会同时在前朝,打压陈氏一族的势力。
皇太后强硬的态度,和极足的底气,也来源于此。而且……陈皇后转头瞟了一眼依旧被严严实实看守着的西偏殿。
寿安宫里,不是没有陈皇后的眼线,她清楚尚宫局的几位管事内监都在寿安宫西偏殿。
按道理来说,皇后来了,正是尚宫局几位管事内监脱身的好机会,然而陈皇后到达寿安宫已经有一会儿了,在正殿这里闹得动静颇大,可西偏殿那边却毫无动静,而皇太后的亲信涵英也一直都没有露面。
这证明一件事,西偏殿有不少人在严格看守着尚宫局的几位管事。看来皇太后是铁了心和她撕破脸,在尚舍局搅事还不够,还要连尚宫局也一锅端了。
更可悲的是,守在西偏殿的是皇家内卫,皇上的人,这代表了皇上对于皇太后行为的默许。
这个认知让陈皇后心中一片寒凉。这么多年下来,以前的那点夫妻之情早就磨耗光了,一次又一次被背叛伤害,早已让她对那个男人断了所有的情分和念想,现如今权利已经是她手中唯一的安全感来源。
然而就算如此,就算她已经退无可退,她所谓的丈夫竟然还要剥夺她手中唯一的依仗。
陈皇后清楚,她不能犹豫,必须当机立断,否则一不小心,很可能全盘皆输。
“本宫虽不知陈宝林犯了什么大罪要遭贬斥,”陈皇后一转身,面色冷淡地望着高坐在主位上的皇太后:“不过这后宫毕竟是皇上的后宫,她也是皇上的嫔妃,皇上说贬为采女,身为皇后,本宫自当尊重皇上的意思。凝霜,传本宫懿旨,陈宝林贬为采女,即日起禁足,由本宫亲自看守调教,以免再惹皇上不快。来人,将陈采女押去未央宫后殿,封门禁足,没有本宫懿旨,任何人不得探望。”
陈皇后懿旨一下,整个寿安宫大殿瞬间一静。就连皇太后都没想到,她会如此不按牌理出牌,而林贵妃更是意外极了。
聪明啊!上官静望着陈皇后沉稳的脸,忍不住暗暗感叹,毕竟是做了三十年皇后的人,这份机智和冷静别人还真比不上。
这一轮堪称政治家水准的运作,看似吃了亏,实际上把皇太后架到一个非常难受的境地。
既然是皇上点头,那皇后干脆懿旨亲自贬了陈采女,又下令禁足,一是以退为进,实际上保住了侄女安危,刑杖不要,禁足地点也从偏僻的掖庭改到了未央宫后殿。
谁知道这三十刑棍下来人要成什么样了?谁又知道陈采女去了掖庭,会受到怎样的待遇。
其二,陈皇后是当着所有后宫嫔妃以及皇太后的面,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们,她依旧是皇后,没被废位,没被夺权,她依旧是后宫中唯一名正言顺掌权、能够处理嫔妃的人!
皇上不是说要贬陈采女吗?好,那就贬,身为皇后,尊重皇上的意见。但怎么贬、怎么罚,皇太后没资格指手画脚。
皇后还在,你凭什么?
这是六宫事务,是皇后的权利范围,你一个皇太后凭什么插手?要处理也是她亲自出面,她来下这个懿旨。
陈皇后够果断,也够狠,自断其尾总好过让人在身上剜刀子,至少暂时先将主动权拿回来了。
“谨遵皇后娘娘懿旨。”听到陈皇后的命令,凝霜立刻应了一声,接着朝身旁吩咐道:“来人,将陈采女押下去。”
立刻就有两个未央宫的内监跑了上来,将陈采女的两只手臂反剪起来,转身就打算往外走。
这可把皇太后给气坏了。她猛地一拍身边的案几,指着陈皇后的鼻子高声质问道:“皇后!这是哀家的寿安宫,不是你的未央宫!谁许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陈采女哀家已经罚了她杖刑和幽禁,哪里需要你再来多事。要如何处罚陈采女,皇上已经说了,让哀家看着办,你跑出来横插一杠算怎么回事?!你以为哀家不知道,你想借此护着你侄女,哀家告诉你,今日这刑杖,她受也得受,不受也得受。”
“算怎么回事?”陈皇后昂起头,气势更盛:“母后这话说得有意思。儿臣自然是来为母后分忧的。母后深居寿安宫依旧,大约已经忘了,这后宫之中,有权赏罚嫔妃的不是别人,而是儿臣这个皇后。母后要罚陈采女,因此儿臣才匆匆赶来帮忙。这怎么能叫横插一杠?而且母后不掌六宫之权,对于后宫法度自然也没那么明白。这要赏要罚,并非随意妄为,无论是赏还是罚,都要遵后宫法度,有理有据,司正那边须得入册登记。”
“当然了。”陈皇后态度高傲地朝皇太后和六宫嫔妃微微一笑:“这些事,自然无需母后亲自操心。您老人家只说要罚即可,如何罚,尺度如何掌握,依据是哪条宫规法理,这些自有儿臣帮着母后来处理就好,您老人家只需坐在这里吩咐一声,儿臣这个皇后,自会全都给您处理得妥妥当当。因此母后,儿臣就是来帮您分忧的。您老人家还是少操些心,免得当着嫔妃的面,闹笑话。”
“闹笑话”这几个字,陈皇后说得又清晰又慢,她视线扫过面色铁青的皇太后,还有冷着脸的林贵妃,眼中的讥刺意味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