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四章:借《聊斋》应景
七月十三,黄昏。
清河坊,韦家大宅的外室小院中。
韦崖坐在石桌旁,环视着四周的一草一木,回忆起陶夭夭在此居住时的情景,他不禁神情落寞,黯然叹息。
两扇黑漆木门被缓缓推开了一条缝隙,杨娘子站在门外,眼望院里的韦崖,心头妒火隐隐,她嘴角微挑,对站在身旁,原本服侍陶夭夭的圆脸小丫鬟道:“樱桃,咱们走。”
樱桃小心翼翼问道:“大娘子,上哪儿啊?”
杨娘子白了她一眼,面色不悦:“明知故问,自然是寻开心去!”
她们在清河坊车行雇了马车,一路疾驶到达钱塘门内时,已是夜幕初降。
车子在街上一座小院前停下,樱桃扶着杨娘子下了车。她轻拍几下院门,来开门的男子年轻俊美,竟是曾经勾搭过童统小妾的小白脸卓伦!
樱桃打发走车夫,随同杨娘子穿过院子,进了正屋。
屋子里拾掇得干净利落,铺排陈设也不俗,令人感觉很舒适。
杨娘子却双眉紧蹙,气呼呼地往小榻上一坐。
卓伦一边给她扇着扇子,一边笑道:“呦,这是谁招惹咱们大娘子啦?大节下的,这么不高兴!”
杨娘子看向红木圆桌上摆放的精致小筵,嘴角一撇:“堵心的事儿就不说了,你约我今晚来,就为了喝酒?”
卓伦伸手拉她在桌旁坐下,斟满了两杯碧洌的“蓝桥风月”,眼波含春:“小酌只为增添兴头,好戏在后头呢。”
杨娘子接过酒杯,就唇沾着,一副百无聊赖的神情:“有啥好戏呀?”
卓伦笑道:“北瓦名伶秦时月,大娘子听说过吧?”
杨娘子显得更郁闷了:“何止听说啊,以前我可是他的戏迷呢。可惜,庆喜班解散后,他加入了云起堂说像生,我又不爱听那玩意儿,就没再去捧场了。”
卓伦微微一笑:“难怪呢,北瓦果家班的新戏花招儿(节目海报)早就张贴出来了,大娘子你却不知道。”
杨娘子一愣:“什么新戏?”
卓伦就讲给她听:云起堂班主郭云麒,为了应景中元节,特地将他家乡的“聊斋先生”所著神怪小说——《姊妹易嫁》,编写成了戏本子,并调借秦时月给果家班,在今明两晚上演,戌时正点开锣。
杨娘子兴致大起,酒也没心思喝了,立即喊樱桃去街上雇轿子,要早点到北瓦果家班的勾栏,占个好位子。
卓伦轻笑道:“众安桥离这儿又不远,咱们步行呗,吹着凉爽夜风,边走边聊……”
杨娘子的丹凤眼一瞪:“聊个鬼啊,被熟人撞见我跟你去瓦子看戏耍乐,有得麻烦!”
北瓦,果家班勾栏的看台上,人头攒动,座无虚席。
贵宾区域内,杨娘子为了避嫌,故意和卓伦分开坐,中间除了樱桃,还隔了好几个人。
待得开场锣鼓响起,看客们喧声笑语缓停,渐渐沉浸到了精彩的剧情当中。
《姊妹易嫁》是郭蝈儿根据蒲松龄《聊斋志异》中同名短篇小说改编的,秦时月饰演的宰相毛纪,原本门第低微,年少时生活贫苦,以放牛为生。
果班主扮演当地的张大户,因见毛纪年龄不大,却聪敏明理,且颇有志向,时常躲在学堂窗外偷听先生授课,对他甚是喜爱,便收留在家中生活、读书,还做主将长女许配于他。
果粒和果籽分饰张家的两个女儿。张大姐儿心高气傲,鄙视毛纪出身微寒,对父亲定下的这桩婚事十分不满意。
大比之年开科选,毛纪赴京赶考,归来仍是一袭布衣,显然名落孙山。
难得张大户不介意,依旧履行婚约,张大姐儿却扬言宁死不嫁“牧牛郎”。
张大户以为女儿只是耍点小性子,哪知到了举行婚礼之日,张大姐儿“言出必行”,又哭又闹,死活不肯上花轿。
张二姐儿看不过眼,好言规劝,对方反唇相讥,大概意思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不嫌弃你嫁!
张二姐儿豪气爽快道:“宁欺白须翁,莫欺少年穷,嫁就嫁!”
新郎毛纪闻之,感动不已,这才拿出了官印、告身(任命状),原来他此届科考已高中状元,假扮落第只为试探张大姐儿之心,谁料却“试”得了真正的知己良缘。
喜堂上艳彩辉煌,一对新人欢欢喜喜的拜天地,只有张大姐儿悔恨不已……
大戏落幕,看台上掌声雷动,叫好声不绝于耳。
在幕布后看罢整出戏的郭蝈儿,回到了果家班戏房内,对正在喝茶聊天的八宝和白云幻一竖大拇指,夸赞道:“师哥导演得好,小白把布景机关设置得也好。”
白云幻谦虚一笑:“郭班主过奖了,其实这戏里的场景挺简单的,很容易做。”
郭蝈儿嘴角微撇:“哼,我本想给中元节应景,才改编《聊斋》的,师哥非说要摒除封建迷信,把好几处鬼怪情节都删了,当然简单啦!”
白云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