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三翻四抖·上一当
夜过三更,相府书房中灯烛仍然明亮。
史弥远坐在书案之后,看着面前摆放的《清明上坟图》画卷,目光不住闪烁,思虑深重。
“咚咚咚”,有人轻轻敲了三下屋门,史弥远开口道:“进来吧。”
一个年轻英武的护卫推门而进,反手将门关好,再对着史弥远躬身施礼道:“卑职丁凌拜见相爷!”
史弥远淡淡道:“东西拿来了么?”
丁凌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封面上写着“仁和县志”四字,他毕恭毕敬地双手呈上。
史弥远接过来缓缓打开,一页页地仔细翻看,待翻到大麦村那一篇时,他注视了良久,才喃喃道:“此村建炎四年初建,至今确实已过八十年,可惜这县志上未曾提及民户的坟茔之址。”
丁凌低头不语,心中有点不以为然:村民的坟地之事,怎会被记录到县志之中呢?
史弥远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摇摇头叹道:“本相也只是想看看,此中会否记载了牵涉到其村坟茔的大事,能够作为佐证。不过,这种情况宁愿信其有!”
他又沉吟半晌,才对丁凌细致地吩咐了一番,命他传话给赵汝述,将收地一案大事化小,低调了结。
次日上午,刑部侍郎赵汝述便轻车简从地亲自赶到了仁和县的县衙。
二堂内,赵汝述让知县陆远屏退左右,自己身旁也只留了丁凌一人。
赵汝述面如寒霜,沉声道:“陆远,你可知罪?”
陆远惶恐不安,长躬到地:“下官不该让江湖帮派协助收地,打伤了主户......”
赵汝述冷笑道:“陆大人倒是懂得避重就轻,这事儿暂放一边,我先问你,当初本官开出的地价可是每亩十贯钱,怎么到了你那里,就只有五贯一亩了?就算是‘雁过拔毛’,你也不能拔的这么狠吧?这么低的价钱,人家农户要是肯卖才见鬼了呢!”
陆远暗自不服,腹诽道:按照市价,大麦村的田地至少应值一亩三十贯,你们才给三分之一,还有脸说我?
当然他嘴上自是不敢反驳的,只得低着头不吭声。其实他还不知道,史弥远原本交代给赵汝述是一亩二十贯的价格,在赵汝述手里过这么一道,也被“拔”了一层“毛”!
赵汝述这时又缓和了一下语气:“事已至此,相爷的意思,地呢就先不收了,你将本官之前付你的定钱,原数退回吧。再赔给那几个被打伤的主户一些汤药费,以尽安抚之责。”
啊?陆远心中叫苦不迭:那些钱除了收买尚九霄和其手下兄弟“做事”,又给了大麦村的里正一些好处,已经所剩无几,现今不但要全部返还,还得自己倒贴钱出药费?这回的“差事”可真亏大了!
纪家桥,高屋家的小院内,三男二女正围坐在石桌旁,喜笑颜开地喝着“庆功酒”。
郭蝈儿举杯笑道:“这次大麦村的案子能够顺利解决,全凭小衙内探听来的情报和皇子殿下的鼎力相助,可惜他二位缺席未到,咱们先遥祝一杯吧。”
高屋叹口气,说高瞻一定是被禁足在了家中,不然早就跑来赶热闹了。
赵泠微微一笑,端起酒杯:“敬给王兄的酒,我代他喝了。此案大家都出了力,都是功臣!”
海棠儿却忧虑道:“那位姓黄的画师倒真有些才能,短短数日便画出了全图,还按要求做旧成了古画。但咱们并未言明实情,万一他日后不经意说出《清明上坟图》是他画的,再传到史相爷耳中,岂不糟糕?”
郭蝈儿咧嘴一笑:“无妨,就算此举泄露了,顶多说明咱们在筹募会上卖了假货,那也是为了募集善款,根本就不知会牵涉到大麦村的田土案。”
赵泠嘴角微挑:“你这人还真挺擅长狡赖的。”
郭蝈儿难得地没接茬斗嘴,他眉头渐渐皱起:“黄琦玉那里不足为虑,我倒是担心另一个人。”
赵泠一愣:“谁呀?”
郭蝈儿看了一眼八宝,终于开口了:“木雨儿。”
赵泠莫名其妙道:“她跟这案子半文钱关系也没有,你担心她干嘛?”
八宝说道:“可是她和皇子殿下有关系啊,我们怕令王兄在她面前说漏了嘴。”
赵泠不解:“木雨儿只是西湖花船上的一个琴女,被她知道了又怎样?”
郭蝈儿一挥手:“这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反正我就看她不顺眼!”
“混闹!”赵泠一撇嘴,“不过说实话,本郡主对她,也是没什么好感。”
郭蝈儿一拍桌子:“殿下慧眼如炬,总之这个女人啊,不寻常!”
这一顿庆功酒,直喝到日落黄昏才散场。
赵泠回到了沂王府时,已微微有了醉意,幸好海棠儿恪守护卫本分,没有多喝,还是清醒的。
赵泠在海棠儿的搀扶下正往后花园走,忽地听到东苑传来一阵空灵飘渺的琴声,不禁喃喃道:“王兄回来了?否则那个木雨儿不会这么晚了还弹琴的。”
东苑的花厅中,赵贵和一边喝着淡绿清澈、鲜醇爽口的龙芽茶,一边怡然自得地听着木雨儿所奏的琮琤之音。
一曲终了,木雨儿起身再为赵贵和续茶,目光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