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巷道口响起脚步声,未见孟浩然的面却听其声:
“要说你妈也是,放着这么大的儿女不要,还要去遭这罪?!”说着话孟建国跟随孟浩然走了进来。
烟筒翻动水声。一手抱住烟筒,一手扶住烟筒上的纸烟。吕梅仙:
“看你这话说的?要不然都说这人各有一命,这不就是她的命么?”又说:
“没去听评书?”孟建国接过话回答,我爹硬说到后半场了,不值得去花销那个钱。
孟浩然:“不是你爹抠门,出门就八点半了,走到茶馆又要耗时,下半场只听了个半场,而要花销一场的钱根本不值得。”
孟建国说,走到茶馆也只是十来分钟的路程,怎么可能只是下半场的半场呢?
孟浩然说,下半场没听到开头,十来分钟要讲许多情节,后面进去接不上故事情节听得一头雾水的。
孟建国想去听评书,孟浩然觉得时间过了不值得去。孟建国说,每场都是一段接一段讲,这半场不去,明天再去更是莫名其妙的了。
孟浩然说,明天是评书新的开端,从另一个情节开始,不明白询问一下旁人便也能对接上了。
汪文玉询问孟建国听啥子评书。孟建国:
“三国”
又说:“正是‘草船借箭’精彩时节,落下了。”
孟浩然只说,你妈一天从早到晚刚来回,当然要在屋里等候喽。
又一口小酒下咽。吕梅仙:
“你跟他说?好像是喝空气长大的。”
吕梅仙如此总结孟建国。沉脸。孟建国:
“我怎么可能不明白我妈的辛苦?只是爹,你是否发现,就算是你等候在屋里,我妈回来,你也帮不上啥忙啊?”
吕梅仙:“要你爹帮忙你不如要了他的老命。”
孟建国:“我的意思不是要我爹帮忙,我的意思是说,即便他呆在屋里也起不到啥子作用。”
抽出拇指。孟浩然:
“是喽!你爹起不到啥子作用,想当年你爹……”吕梅仙瞥眼过去。孟浩然忍住了口,眼里却包含讥讽的笑意。吕梅仙目光又落到汪文玉脸上。吕梅仙:
“文玉,你佐叔叔待你们如何?”
汪文玉低头。
破开鱼肚。贾杰敏:
“都不许她妈回来看她们。偶尔回来一次,像是做贼一样要趁其不备。”
孟建和:“看我妈这话问的,她妈妈都常常挨打,她们能好到哪里去呢?!”
孟浩然没有坐下,而是一手抱一手胸前,拇指自然放进嘴唇里轻含。他站在天井边观看二人清洗。从白花花满盆的鱼儿里,他仿佛闻到了扑面而来的焦香。孟浩然的站姿是享受的,他的眼色是沉醉的。打量着盆中的波动。孟浩然:
“不一定,有不心疼妈的,相反的就心疼儿女的。”
又说:“我们县医院旁边张家不就是这样,常常打老婆,却将几个女儿捧得像祖奶奶一般放供桌上呢!”
吕梅仙:“那不同,那是个老畜生,对女儿憋着孬心眼呢!”
汪文玉:“啥样的孬心眼?”
孟浩然转过半边身子:
“你佐叔叔对你是啥态度?”
汪文玉:“他连门都不让我们进去。但见我们敲门,眼色就像埋伏在乌云里的闪电随时准备发出。”
孟浩然微微点头。孟浩然:“那就对了!”
贾杰敏不解了。她问他:
“他不让她们进门,那怎么反而倒对了呢?”
吕梅仙:“小孩子家家的,别追根。”
于是乎大人的世界里潜藏着一些晦涩难懂的道理。贾杰敏很好奇那种道理的本来面目。吕梅仙阻止,她只有将问题憋在心底。
又是个半小时过去,二人终于将鱼抬上灶台。孟建和开始油炸。贾杰敏却弯虾身子直不起来坐到灶门前添柴。柴火照映在贾杰敏红扑扑的脸蛋儿。孟建和:
“小表妹,刮鱼洗猪头,都干了这么长时间的活了,坐过去陪你二姨妈喝一杯?”
贾杰敏笑示不会喝酒。贾杰敏嘴里虽然这么说,但还真觉得腹中有些饥饿感。孟浩然说女人天生七分酒量。孟建国打量。孟建国:
“不说是七分酒量,至少也是七分食量。”
汪文玉笑道:“你看她如果有七分食量还会瘦得皮包骨?”
吕梅仙:“她不是瘦得皮包骨,而是挑食。”
又说:“都是让你外婆娇惯的,专想吃香的辣的。”
孟浩然:“穷人养骄子。”
眉越描越黑。今晚孟浩然特意吩咐孟建和为吕梅仙油炸了花生,却在小碗中只剩下四分之一。贾杰敏以为她一直默默做事,可以享用。于是伸手便抓了四五粒放手心。顿时,吕梅仙收敛笑容面孔突变得犹如雪霜。贾杰敏的笑意凝固垮塌。贾杰敏本以为劳累了大半天夜晚的或许能得到奖赏。放回去不是;不放回去也不是。她延伸手臂邀请汪文玉享用。却含笑摇头。她叫唤她一道出门去散步。
巷巷口。黑色的胖物发出“噜、噜”的哼唧声。贾杰敏悄然将手心里的花生投进猪槽。她心中忽然连通了孟建共当年扒拉饭粒倾倒河里的叛逆。
岁月的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