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张大妈愿意佐证。又动员大家一块去找医院领导讨说法。孟浩然一会儿说段一金身份不利于讨说法,一会儿又反过来说难道出生特殊就该受到医院重视的理由么?
吕玉仙让他明确态度,别左一榔头右一棒。
孟浩然:
“我支持她三娘去讨说法,我们合计一下讨回数额?”
吕竹仙呆愣没有表示。吕梅仙夺下黑盒子放置。吕梅仙:
“都到了这个时候,孰轻孰重难道你心底没有衡量?”
吕玉仙:
“你想想,原本段一金来到省城治病,直肠癌开刀手术,一个礼拜没出前后便三次手术,反复遭罪不说,还‘挺直’在手术台上。就算是打造家具改锯不是也要等待木材黏合后方能下锯吗?”
吕梅仙符合。吕梅仙:
“对!三辣椒说得有理。况且人体不是木材,那由得院方不负责任胡来。”
孟浩然:“要胡来还真是没了王法?!”
吕竹仙眼蒙蒙一遍迷雾。
吕玉仙:“你想想现在就张大妈都愿意站出来为他说一句公道话,难不成你这做妻子的是,还要低头认怂不敢吭声?”
吕竹仙:
“算了。人都走了,争执这些可是能将他唤醒回来?”
吕梅仙实在听不下去了。吕梅仙:
“正是人都走了,你这活着的人不是还要生活下去?能得到赔偿补贴的,你这趟春城也不至于欠债。”
吕竹仙又沉闷下去。
铅重的云层忽然撕开射出一缕冬阳透过井字架的水泥杆从蔓藤的叶子间投影下来。几天没能见阳光,这使得吕玉仙本能地移动过去,让阳光照射肩背。以急切的口吻,吕玉仙:
“竹仙,你是当事人,你到是说句话啊?!”
沉闷着。吕竹仙:
“段一金生前从不欠人家一分钱的。他常常说,人要活得有骨气……”
吕玉仙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吕玉仙:
“可是揣着‘骨气’能当饭吃?我问你,现在他两眼一闭就是一把灰,他的‘骨气’倒是给你立了一道牌坊,难道你要为他的‘骨气’去替他还背负冤枉的债务?”
孟浩然也说,就是。不论怎么说,他是被冤枉去的,医院就该负责就该赔偿。
话轻。风吹……
井字架下的四方桌旁,冷风维持沉默。孟建国爬在地面上以一根树枝挑动着爬行的蚂蚁。吕竹仙怀里,不知何时又紧紧抱起那个黑色的盒子。
吕玉仙有些来气了。一把将她怀里的盒子夺过来方在水泥桌上。吕玉仙:
“可是放在水泥桌上能受冷了他?”
吕竹仙仿佛觉得被吕玉仙夺走的不是盒子,而是倚靠。瞬间,吕竹仙心底犹如空洞敞开。吕玉仙再次逼迫表态。
吕竹仙含混说,他的出生你们知道。身前他一直是低眉顺眼地过日子。
这话令孟浩然有些反感。孟浩然:
“即便再是资本家少爷,但到了医院治疗事故这总归是事实吧?你不能因为他的出身就一味地压事。尚若真是作恶的地主老爷该处理的早也给处理了,也轮不到医院如此不负责地行事吧?”
吕玉仙忙将衣袋里的结账单掏出展开。又一把拍到水泥桌上。吕玉仙:
“看好了,上面所欠款项是两千二百八十三元,除了你从大队借来支付的两百元,你整整还欠两千零五十三元。”
瞬间一瞥,吕竹仙的眼眶蕴含泉源。突如其来的风吹动着桌子上的单据突突跳跃。孟浩然忙命孟建国捡一粒石子来压上去。
吕梅仙忙掏出手帕递去。
吕玉仙:
“倒不是我逼你,你只想想,你下放的遣散费加大队借来的一块有两百二十元交到我的手里,办了他的后事出去这几日的伙食费,所剩无几,更别说欠下医院的费用了。”打量吕梅仙冷漠地坐在一旁,吕玉仙要她发表一下她的意见。
吕梅仙:
“还要如何发表?该说的话你都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吕玉仙不满的大眼瞥了过去。吕梅仙又道:
“他四娘,在这个问题上我认为他三娘说得有道理。生前的人两眼闭合,身后的人还得要讨生。这两千多元不是小数字,按照现在的农村一年的分红收入,恐怕是你不拿出个二三十年来顶上是不行的。”
孟浩然抽出拇指。孟浩然:
“还要不吃不喝。”
又说:“根据我的判断,医院存在过错在先。如果按照她三娘建议的去理论,只怕是还能解决了你孤儿寡母将来的生活问题呢!”
吕玉仙说,倒不是指望着对方赔偿多少,但至少能够减免这所欠的债务。常言说;“无债一身轻”,你不用背外债,最起码今后的日子你也能轻松一些。
吕竹仙目光一直停顿在那个黑色的盒子上。吕玉仙有些不耐烦了。吕玉仙:
“竹仙,你没听见我给你说话,你是聋了是哑了,你到底还会不会吱一声?我是请了假来帮你的,可不是来看你默哀的。”说着,又转向吕梅仙使眼色。
吕梅仙:“我也是这样说,虽说她三娘是三辣椒,但人家这次‘辣’也‘辣’得在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