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劲儿弯腰咳喘低头恨不能吐出一块腐肺。开始的时候,孟浩然不再下地。吕梅仙愁上眉结。反复两次,吕梅仙指出孟浩然半是生病半是佯装。如此,孟浩然咳喘时声音大了,时间增长,眼珠转动,泪花淤出。仿佛干涩的眼底不够真实。早年吹洋烟,现在又患哮喘。孟浩然的身子骨越发单薄了,仅仅剩下皮包骨头。无论是正面或侧影或背影看上去,完全是一副饥寒交迫以泥土为食物非洲儿童之范儿。
不!严格意义上说非洲儿童不够代表。随着咳喘次数的增加,孟浩然一双失色无神的凹槽眼总不停游走不断转动传递之苦状,眼珠上一层包裹的皮松弛没有张力,仿佛一不小心珠子便坠落在地。证据显示,孟浩然走失非洲原始森林灵长类群落不见其身。河床调侃的声音飘荡。吕梅仙呵斥孟浩然咳喘时该坐到牌坊前,咳喘随河床飘荡,河床才会明白被洪流遗抛污染的疼痛。
诅咒的话语不具法力。河水该怎样推推搡搡奔流欢笑还怎样推推搡搡奔流欢笑,孟浩然该怎样咳喘还怎样咳喘。孟家本家坐不住了。直指出孟浩然年轻不说可以完全治愈,但最起码能够使其面色脱离出春城肥皂的颜色。孟浩然一声咳嗽罢手。拖延的重音卡不出异物。孟浩然越发眼珠直转泪淤眼角。吕梅仙接过话说,别一个个的站着发号施令不腰痛,孟建国还在这里,他不是比他爹更年轻更能治愈?你们带领到春城医治,无论费用多少都认,等秋后分红还账。
孟浩然脱离土地。孟建中、孟建华、孟建仁早早辍学代替。孟建中心疼自己少出力气。孟建仁年少。孟家整体劳动力不太乐观。虽然居住两隔壁,孟浩然本家不再提及。
自留地维持饭桌上供给。不种则损失直接影响餐桌上的缺失。孟浩然咳嗽时恨不能吐出肺叶,平喘后骨架空架衣裳,入门时身子未进头已前倾入内,招呼时双臂背后头微昂,项劲下僵硬刻板仿佛机器,项劲上一副瞧不上他人之讥讽眼依然一副少爷范儿。吕梅仙抱怨自留地荒芜。生产队活儿沉重,孟浩然可以接替自留地。孟浩然一阵猛烈咳嗽喘息得似乎不能呼吸。吕梅仙指出咳喘时可以坐地埂上休息。孟建中潜在担忧。孟建中笑道:
“爹,似乎只要妈吩咐,您便咳喘起来了。”
又说:“拿出你平日了走大街上脚踏方步眼底瞧不上满街人的派头儿便完全可以种植自留地。”
孟浩然从嘴里抽出拇指。一声冷笑。孟浩然:
“你晓得个逑!老子那是看风景。”
吕梅仙:“大街上的风景哪有自留地的景色翠绿?”
一双死鱼眼无神。继而黑沉。孟浩然明确让孟建中收工回来时顺便清锄自留地。孟建中一声抗拒。又展示手掌上的血泡。孟建仁瓮声瓮气伸出两只手说,血泡破后长茧子,不长还是农民的手掌?孟建中鄙视五音不全没有说服力。孟建中换另一只手展示。
孟浩然高仰头颅。鄙视。一双小干眼。吕梅仙每每总以偷奸耍滑呵斥。孟浩然猛然跳上去一番踩踏。直到喘息引发咳喘。咳喘过后,自留地还是没能解决。
孟浩然想起自留地便头痛不已。脑海飘来云彩。忽然涌入袛少云。当然,孟浩然知道他那点不健全的嗜好。又叮嘱吕梅仙一类秘诀。
吕梅仙注视袛少云满眼春色。里屋,吕梅仙哄孟建国入睡。袛少云出入自然。孟浩然坐堂屋眼睛站岗。渐渐地,孟家饭桌有了袛少云的固定位置。
北方集市。一条麻袋两只手推推搡搡交换数字。交换,靠的是认同感与自觉性。
孟家人进食之多不用再说。袛少云两次没有填饱少了到自留地的自觉性。袛少云缺席,餐桌上没了蔬菜。再见袛少云,孟浩然将拇指依依不舍抽出。寻思着他把话说到了舀饭的艺术上。袛少云开始的时候否认。孟浩然心如明镜。袛少云嬉笑说从没听闻舀饭还有艺术。沉思。孟浩然:
“第一碗要少,第二碗刚好,第三碗你才有得舀。如果你第一碗添满,吃到第二碗时就慢了一些,等你吃完了第二碗,榛子里那还有你的饭?”
袛少云微笑点头。受宠不惊。袛少云想起以前的待遇觉得有几分讥讽。
袛少云已是老大难了方由媒人从山区介绍来媳妇。媳妇入门,孟家少了袛少云的身影。吕梅仙忽觉空唠唠的只好痛点转移。吕梅仙的目光开始留意大队会计陈水亭。孟浩然说明袛少云的体力更能带来实惠。山区女人木讷。袛少云再次踏进了孟家自留地。吕梅仙的心思从袛少云到陈水亭有了扩大。吕梅仙提出孟建仁的公分应该以成年人计,毕竟,孟家整整十口人要养活。
孟建仁吃十六岁的粮食。陈水亭迟疑。吕梅仙再问。陈水亭建议改填年龄。早年陈水亭就读私塾。吕梅仙褒奖。陈水亭只说权利不能方便街坊邻居,还用来干嘛?
吕梅仙:
“少来!”
陈水亭善辩。吕梅仙:
“打住。”
又说:“放眼河堤上的街坊邻居,你无缘无故‘方便’谁家了?”
陈水亭:“你总不能要我去‘方便’丑八怪之家吧?”说着“呵、呵……”笑出展露烟熏黄牙。
吕梅仙把持天平。袛少云出力。陈水亭调剂。
次年开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