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衫星夜兼程,总算在出发后第三天早晨见到了寇准。
“恩师,学生一路进城,听闻恩师不日前已向内侍周公公证实乾佑山天书为真,可有此事?”
“昭晏,你!”
寇准被杜青衫这突如其来的直白一问,问得既羞又愧,愣了许久,继而点点头:“昭晏,那乾佑山天书乃是真的呀。”
“恩师,您怎么会相信这种鬼话?”杜青衫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一向崇敬的恩师,“您过去不是一直厉声斥责皇城天门、泰山醴泉亭两处天书皆为虚妄吗?”
“厉声斥责,于事何补?”
“故而恩师您不惜曲意奉承,以求重邀盛宠?”
“昭晏啊,为师一片苦心,唯天可表。”
闻言,寇准长吁一声。
“手中无大权,眼见百姓与水火,却只能空着急,如今正好能借此机会重掌大权,何不顺势而为?”
杜青衫亦是长嘘一声:“恩师呐,你若因为这个而复出,则理不直、气不壮,即便此时迎合圣意而重邀盛宠,重握政柄,将来也是寸步难行,难有作为。”
“哈哈哈,昭晏,你多虑了。岂不闻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为师一旦再主中枢,何愁夙愿难偿!”
他望着眼前痛心疾首的杜青衫,继续道,“况且,当初在南阳,不也是你用计将为师调入京师的吗?都是用计,又岂能分高下?”
“恩师,您——”
杜青衫看着志在必得,誓要以此为契机重返朝堂的寇准,突然觉得眼前的恩师好生陌生,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怼天怼地,敢于直言的恩师了。
当初南阳之计,乃是不得已而为之,借张天师之口让官家想起在南阳的寇准,一切完全将寇准派出在外,他因此而得以召进京师,声名丝毫未损,百姓士人欢喜相送。
而今他主动奏献奉承之言,若天下百姓知晓,该是何等悲痛,又该如何信他?
杜青衫悲伤地摇头解释:“恩师,此番与南阳之时不可等同而论,当初在南阳时,乃是不得已而为之,且恩师并未参与其中,如今——”
“如今难道就不是不得已了吗?!”寇准厉声道,“老夫参与其中又如何?声名受损又如何?只要能再度拜相,老夫定会去奸邪,任贤良,励精图治,富国强民,如此利国利民,大节何亏?千秋之后,自有公论!”
杜青衫还要再说,被寇准厉声制止:“老夫累了,你远道而来,想必也累了,来人呐,带公子下去歇息。”
“恩师!恩师!”
杜青衫无奈地看着寇准的背影消失在内院。
想不到他紧赶慢赶,才入了长安城,就听百姓议论纷纷,都再说寇老附和乾佑山天书一事,杜青衫越听越急,方才见到恩师,一时情急,便将心中疑问直接问了出来。
如今恩师生气,只怕再见他一面也难。
杜青衫思虑多时,料想恩师如今大概是听不进自己所说的话了。
如今之计,唯有蒨桃姨娘的话,恐怕恩师还会听上一听。
思及此,杜青衫洗漱罢,连饭也来不及吃上一口,便来求见蒨桃。
蒨桃听说杜青衫竟然到了杭州,欢欢喜喜地准备了各色点心果子好吃的,温柔地问:“阿晏,春闱在即,怎么有时间跑到长安来?”
“只因天书一事,学生唯恐恩师遭小人蛊惑,进献谀词以求功名,特赶来阻止,诶,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
蒨桃闻言,不解地问:“阿晏此话何意?大人他为黎民不惜贺天书,乃是出自一片为国为民的公心,此番若能再度拜相,大人定会振兴朝纲,劝诫圣上亲贤臣远小人,阿晏为何要阻止大人?”“诶,夫人不知,恩师素来以刚直不信天书著称于世,前两次皇城承天门、泰山醴泉亭两度天书,恩师皆是言词斥责,如今乾佑山天书,恩师一反常态,即便重返朝纲,又以何取信于民?以何取信于官家?”
杜青衫痛心疾首地道。
“如今朝中丁谓之流听闻恩师妥协,只怕早已弹冠相庆,大肆庆贺了。官家若知恩师也恭贺天书,昔日对恩师的敬重,只怕也荡然无存”
“这?”蒨桃大惊,“事情真有如此严重?”
“夫人,你是内明之人,又陪伴恩师多年,当知对于恩师而言,声名乃是最重要之物。天下百姓皆因恩师之直而敬重恩师,如今恩师折腰,声名定然受损,届时只怕难以修补。夫人,恩师如今或许也只能听得进您的话了,还请夫人一定要劝诫恩师,此事当思之再三,不可草率啊。”
蒨桃沉吟许久,点头道:“我明白了,阿晏,你放心吧,今晚大人回来,我便劝他。”
“如此,多谢夫人!”
然而,当夜寇准正在气头上,恰逢永兴军巡检朱能带了酒菜前来示好,一时多喝了两杯,便在办公处歇下了。
第二日天方亮,皇帝的圣旨快马加鞭地到了长安,说寇准献天书有功,特召其入京,暂代宰相一职。
寇准领完圣旨,在朱能以及众人的恭贺声中,兴奋得犹如踩在棉花上。
多年夙愿就要实现了,他怎能不喜!
连忙吩咐随从收拾东西,即刻动身。
蒨桃连反应的时